梅芳抱住林正,轻轻在他耳边亲吻,然后说:“杀了我。把灵根给我妈妈,她太苦了,她要活着。”
感受到她沉默爱意的林正眼中流出滚滚热泪:“好。”
*
云水乡四季温和,湖水并不冷,但贺镜怀却觉得冷。
从头到脚被湖水沾透,通体生寒,至于是什么让他感到寒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脚腕上的根茎一直将他往下拉,窒息感涌上脑门,他痛苦地呼吸,肺腑都在灼烧。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但他还不能死!
贺镜怀双眼迷蒙,努力憋气想要挣脱束缚,可这之前还保护他的根茎这会却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死活不松开。
在绝望之中,他忽然看到有人跃入湖中,她像一条鱼,迅速朝自己游来。
他吃力睁开疯狂想要闭拢的眼睛,在看到怀音沉稳冷肃的面容时,看到她黑发在水中飘逸,看到金瞳在水中如月明亮。
一点、一点和他看到的记忆重合,那样漂亮耀眼,那样令人魂牵梦绕。
他张着嘴,想要急切与她说话,告诉她彼此被忘掉的一切。
然而她眉心一线红印发出刺眼红光,红光傲慢威严,深沉佛音在他耳边震荡。
【若想死,你便说。】
简简单单六个字让他遍体寒意更盛,细碎的煎熬在心口处蔓延开来。
对,他不能说。
索性那就不说了,他这次既然能站在她身边,那就已经印证了命中注定一说。
不说便不说!
贺镜怀不顾根茎拉拔之力,奋力朝怀音游去,他疯狂地想要拥抱她。
怀音并不是一无所觉,她察觉到眉心佛印突然炙热无比,她什么都没有做,封印为什么会警告她?
或者说,他在警告谁?
巨大的疑惑笼罩着她,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她施法砍断贺镜怀脚上的根茎。
眼看他氧气即将耗尽,她一手掐着避水法诀,给他暂时创造出个可以呼吸的空间,一手拉住他的手往上游。
两手交握,在水中尤为明显的湿热触感传到贺镜怀的脑海,他意识更清醒几分,不管不顾用力将她扯回来。
怀音被扯了个猝不及防,法诀也被打断,她几乎是立刻警觉回头,还以为根茎再度袭来,下意识抬手攻击。
他硬生生扛下那道金光,急促又迅猛地游上来,唇瓣紧随而至,慌乱无章地释放着他无处安放的欲/望。
热意交裹,唇舌湿缠,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恍然不顾她会不会生气。
这个吻是失控的。
一切无法言说的秘密化作热烈的吻,与潮水一同细密涌上,他将痛苦、遗憾与欢喜都深藏于其间,用这个吻向她表达他的心意。
怀音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她绝对是第一时间就要踹飞他,但她诡异地从这个吻中感知到了一种情绪——思念。
这思念被慌乱无措的吻包裹,恨不得将她沉溺其中,要她清清楚楚知晓他的渴求。
意识到这一点的怀音难得怔住,亲眼看见红线在两人身上越缠越紧,像是在昭示什么。
她任由他生涩亲吻,用沉默安抚着他的情绪。
佛印突然警告。
林正说爱人,神赐予他成为灵,灵亦有慧眼,亦可看破前世今生。
他梦见过她的断刀,却同样看不清面容。
曾经红线平地起,斩不断,割不开。
他与阿照长得相似。
她说过她从不是蠢笨之人,种种线索忽然就这样串在了一起。
倘若这所谓的命定之人就是李元照呢?
可最关键的是阿照有记忆,这可以直接驳回她的猜想。
因为他带着记忆将玉簪交与云之名交还给她,但贺镜怀没有记忆。
怀音没有闭眼,她睁眼看他,两人靠的极近,近到呼吸痴缠,近到他轻而易举能狂掠侵占着她口里的氧气。
湖水与体温交融,又凉又热,诡谲地燥热着她的心。
她怎么不清楚此刻焦躁意味着什么,从前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她从来都是冷漠拒绝,而贺镜怀因为神似阿照,从一开始她就在对他破例。
这种破例一次又一次,到如今演变成什么,她心中一直都知晓。
唇舌间传来刺痛,怀音微微拧起眉头。
她在这一刻去看他的眉心,仍然看不到他的过去未来,却看到了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明明她之前所见他的灵魂还是正常,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猛地推开他,挥手施出避水法诀,周身水流被清空,两人落在湖底。
距离有一刻落空,贺镜怀急迫追寻着那片柔软,反而在下一秒被人按住肩膀往湖壁上撞,距离再次拉开。
她按在他伤口上,他嘶了一声:“有点疼。”
狂热情动让他的脸变得坨红,眼前的怀音冷静异常,他却渴涩不已,不顾疼痛还妄图拥有那片刻欢愉。
缓了缓情绪,他一点点舔干净唇间光亮,紧紧看着她,然后歉疚地弯下腰。
“抱歉。”
“你终于来救我了。”
前一句是为所做所为道歉,后一句是为此时此刻感谢。
怀音充耳不闻,她眸光落在他微微发红的唇上,又慢慢落在他肩膀被灼烧的伤口上。
情人之间耳鬓厮磨是旖旎缠绵的,而她没有记忆,从来冷心冷情,所以对她来说这个吻仅仅是杂乱无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