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将他唤到屋子里,打算单独审问他。
云溪进到屋子内,一直局促不安地揉搓衣角,许遵留意到他的手,那不像是一双做活儿的手。
“你...”
许遵刚开口,还没问什么,他居然自个儿招认了。
“茶水是我倒的,但人不是我杀的。”
许遵挑眉看向他,不打自招的嫌疑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堂堂大好男...男儿,被外族使者欺辱,我不能反抗,但心中如何不屈闷?莫如也早就受够他了,那西夏人根本不拿人当人。所以莫如跟我一合计,他负责杀人,我负责替他遮掩。我知道我有罪,大人抓了我去就成。”云溪满脸愤懑,双手伸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许遵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手,云溪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紧张地把手往回缩了缩。
“你读过书啊?”许遵问他。
许遵看到他右手的中指上有很明显的茧子,许遵对这种茧子再熟悉不过,那是长期握笔才会有的茧子。
“没,没读过。”云溪否认道,眼睛却不敢与许遵对视。
云溪身量不高,许遵比他高出一大截,完全能够俯视他。云溪表现得越是心虚,许遵就越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好,我知道了。”许遵后退几步,面无表情道:“尚大人就在外头,你找他自认罪过吧。”
许遵打开屋门,钟大看了眼云溪,随即快步走到自家公子身边。
“就这么结束了?他是凶手?”钟大满脸好奇。
许遵不置可否,低声嘱咐钟大道:“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云溪的背景,越详细越好,不要叫任何人知道。”
“是。”钟大应下,“那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许遵抬头看了看日头,“稍作休整,我们去清风馆。”
“啊?”钟大张大嘴巴,但立刻想到公子这是为了查案,也就不再多言,转而下去安排了。
到了晚上,换上一身月牙白缎袄,沐浴过,又在身上熏了香的许遵,携钟大出现在清风馆。
这地儿他是头一次来,一下马车,闻到一股浓厚胭脂味儿的许遵立刻蹙起眉头。
“这都是男子,胭脂气竟比女子还重。”
门口招揽生意的瞧见许遵这么一个相貌俊朗的贵公子,忙迎了上来,“哟,公子瞧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奴家...”
许遵理也没理他,径直步入大堂。
喧闹之中,许遵还未找到地儿坐下,就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此刻,她正扮了男装,搂着一名娈童,耳鬓厮磨。
“桑...桑姑娘。”钟大也瞧见了她,惊讶极了。
第94章 苍妙
这时,有伙计过来,见许遵衣冠华贵,便要将他往楼上的雅座引,许遵摆手拒绝,一撩衣袍,坐在了离桑云不远的空桌旁。
“公子,你们今儿来可是来对了,今儿啊,咱们馆子里的兔儿爷们要选美,公子若是肯舍些金银钱财,就能和咱们兔头爷共度良宵。”伙计边说,边殷勤地给许遵、钟大擦桌子。
随后,茶水、糕点什么的被摆上桌子,伙计将花名册拿给许遵。
许遵虽从不来这种地方,但他好歹也是伯爵府的公子,又经手诸多案件,对风月场所的规矩也知道一些,譬如,这些地儿的茶水不要钱。但陪侍的人、伺候的人都得给钱,要是找人过夜,那更是另外的价钱。
许遵刚翻开花名册,就听到一旁的桑云,粗着嗓子,和娈童放肆调笑的声音。
“爷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你今天把爷伺候好了,爷有的是钱打赏你。”
许遵蹙眉,目光不停瞄向一旁,心中暗道:我给你钱,就是让你来这种地方调戏男人的?这村姑乍来繁华地界儿,可是越来越放肆,早知不如让她待在登州那老古板的地儿算了。为着她好,她就是这般「投桃报李」的?
许遵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可又不能将耳朵捂住,那娈童嘴里荤素不忌,桑云竟也陪着他。
“公子,您想好选谁陪侍了么?”伙计在一旁催促道。
许遵这才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册子上,一眼看到几个描红的名字——苍妙、伶人、松月,想必这三个就是伙计口中能竞选「兔头爷」的选手了。
再往下,大约就是普通的侍者。许遵将册子从头翻到尾,确实没有看到莫如的名字,因着伙计的催促,许遵随手一指,指了个名为「言玉」的娈童。
伙计立马夸道:“公子真有眼光,这个小倌儿新来的,嫩得很。”
许遵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桑云那一桌上,她与那娈童仍旧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的样子。
许遵将手中折扇摇得哗哗直响,大冬天的,大家都喝热茶暖身,偏偏他看上去燥热得慌。
“桑姑娘女扮男装还挺俊。”钟大笑着捻了块点心,看到自家公子的脸色,又讪讪地放下。
很快,许遵点的娈童走过来,看样子确实稚嫩,待伙计走了后,也不像别的小倌儿那样大胆,只含羞带怯地坐在许遵身边。
就算是这样,许遵也感到极其不适,他坐得离小倌儿远了些,警告他道:“安静坐着,不许毛手毛脚,该给你的钱一分不少。”
小倌儿觉得不可思议,不禁睁大眼睛,心想还有这等好事,不用伺候人就能白得钱的,自然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