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似乎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拿出几本印刷本,递给他道:“我说话直,你也别生气,你这样的落魄书生,我每年不见个一百,也有五十了。大家都想挣钱,竞争自然就激烈。你知道大家喜欢看什么话本么?千金小姐喜欢天上的神仙哥儿。贩夫走卒不识字,去茶楼听说书,就喜欢乞丐遇神仙,点石为金发家的传奇。所以能改成民间戏曲的,也大多是这类。就算是卖给别的书生看,你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吗?就是这些……”
张敦礼看着面前印刷本的名字:《王相公与我娘亲二三事》、《那日我被榜下捉婿》……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老板还在不断说着:“你这故事虽曲折励志,但没人看呐。这世道男的想娶有钱寡妇,女的想嫁风流多情俏郎君,有几个人打算靠自己的呐……你应该多写写满足大家梦想的故事。”
张敦礼被退了稿,落寞地走在街道上。周边景象万千,他浑然不觉。
忽然,脚下一阵刺痛。
张敦礼皱眉,他低头抬脚,发现自己居然踩到了一枚细长的钉子。
哪个缺德鬼?竟干出这种缺德事?张敦礼忍着痛意,将钉子拔除,却发现四周的地上,散落着三四枚同样的钉子。他弯腰拾捡钉子的时候,发现其中一枚上还沾着毛发。
这是……马毛?
张敦礼突然想到刚刚那辆突然冲过来,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马车。马车上无人驾驶,马却仿佛发了狂。
看来,令马受惊发狂的原因在此。
不过,这个时辰这个点儿,这辆马车出现在闹市,而自己又刚巧蹲在路中间捡纸张……难道这辆马车是冲自己来的?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张敦礼立刻联想到什么,通体发寒。
第23章 又见许大人
另一厢。
桑云在大理寺前再次吃瘪,无论使出何种套路,守门的衙役都不为所动。于是,桑云打上了伯爵府的主意。
其实,当她打听到许大人居然是永乐伯爵府的公子时,她的内心产生过一种奇妙的失落感。
非要纠结出一个原因的话,她原本以为许大人心系百姓,皆因自己吃过苦,故能将心比心。谁知,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距离感一下子就拉开了。
这原因还可以剖得再深刻一些,只是桑云不敢多想。
永乐伯爵府门前挂着红灯笼,似有喜事临门。桑云上前,自报来路,麻烦看门小厮去通传一下。看门小厮看着她,虽充满警惕,但态度倒是比大理寺的衙役温和许多。
“姑娘是说,是咱们二公子邀你来汴京的?恕我直言,你跟咱们二公子的关系是……”小厮不断打量她。
“他帮过我,我们之前……”桑云话说一半,突然想起许遵不近女色的传闻,她琢磨着,要是实话实说,这伯爵府的看门小厮会不会就此看低自己,以为自己是来碰瓷的也不好说。但是,如果一个不近女色的人,突然近了女色,那可就值得重视一番了。
于是,她故作姿态,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低声道:“总之,还请小哥让我见许大人一番,见了,自然什么都明了了。”
小厮狐疑不决,再加上桑云确实有几分姿色,被勾去几分魂魄的他笃定道:“那姑娘稍等。”
桑云按捺住欣喜,乖巧地点头。
不一会儿,小厮便回头,拉开大门。不见许遵,却见一个打扮讲究的婆子,笑眯眯地看了她几眼,说道:“咱们夫人请你过去,跟我来吧。”
夫人?什么夫人?桑云懵了。
但来都来了,绝没有退缩的道理。于是,桑云跟上前去。
穿过一道又一道回廊,桑云目光新奇地看着这大宅院里的景致。汴京城的富贵,不光在民间,更是在富贵人家的庭院里,每一处假山、池子、草木都经过精心设计与打理,就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对着此等风景,也不会心生烦闷。
“姑娘,到了。”婆子引她进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儿,推开厢房的门,自己却没进去。
桑云独自迈进去,看到一着碧穹色赶上裙的妇人端坐在那儿,用一种好奇的神色打量自己。单瞧妇人穿戴的颜色,应当年岁不小,可她保养得极好,神态里还保有一分天真。
“请夫人安。”桑云不知对方是谁,但行礼总是对的。
“你是遵儿的外室吗?”贵妇人开口问道。
幸而桑云没有喝水,否则真该全喷出来,她被妇人的直接惊吓到,冷静下来后,已由妇人对许遵的称呼,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
“太好了。我一直以为他不正常呢,现下好了,原来他还是喜爱女人的。你不要担心,我断不会为难你。这伯爵府的规矩大,我也不喜欢。以后分了家,你是良民,可以入门当个贵妾。”
“不,不……”
“嫌身份低?那等你生下孩儿,也可做如夫人的,总归遵儿名声不大好听,短时间内也说不到正室。”
名声不好听?说不到正室?桑云有些好奇。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呢,妇人又热切地往她手中塞了一根形状奇特的木棍,说道:“我正好要去打马球,你陪我去吧。”
诶?大理寺。
许遵听到家中下人的禀报,眉头一蹙,“你说什么?”
来人支支吾吾,根本不敢看他,低头又重复了一遍:“有一位桑姓娘子去了伯爵府,说自己是您的外室,夫人喜极,拉着她去了光禄寺少卿夫人举办的马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