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栽,你为何杀害同伴芸香?又是为何栽赃于路志高?”许遵开门见山地问。
芸栽一张小脸煞白,顿时垂下头,不敢与许遵对视,慌忙否认道:“我不知大人的意思。”
许遵将乌草丢到她面前,干脆将意思挑得更明,“这东西是在榆树下发现的,这个院子除了你与芸香,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来。你们商定用乌草迷晕路志高,然后芸香在你的帮忙下,掐死自己不成,改用绳索。随后,你故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可收场,将自己打造成报案人,将路志高打造成百口莫辩的凶手。”
“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两个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去与你们姑娘的舅舅作对?”
芸栽怕得身子一直在发抖,可还是咬死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芸栽,我想,芸香决定结束自己生命时,一定比你现在还要害怕,可她还是那么做了。你们如此决绝,若只是为了惩罚路志高,那现在,你们的计谋没有得逞,芸香已去,你亦要背负陷害他人的罪名,不是得不偿失吗?”桑云开口道。
芸栽在听到桑云说「芸香也一定很害怕」时,突然泪流满面,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
过了许久,芸栽才抬起头来,恨恨道:“路志高,他是个畜生,是个畜生!他引诱我们姑娘!我们姑娘确实心有所属,但那人不是表公子,而是他!”
第63章 死寂
空气中一片死寂,揣着旁人的不可置信。
在许遵经手的案子中,有违伦理的不在少数,但是这一件,仍旧超出他的意外。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桑云蓦地念出这一句。
她读书不多,故而第一句看到这句,只觉得是儿女情长,现下被芸栽戳破句中的情思,桑云倒是一下子悟了。
这不就是对上了?桑云望向许遵。
许遵也早已想到这句,眸色越来越深,沉声问芸栽道:“你……或者说,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芸栽目光迟缓,极力回忆起从前,“我们姑娘幼时被奶娘抱着出门看花灯,走丢过一次,是路志高找回来的。自那以后,主君就对姑娘看得很紧。除了跟着大娘子出门应酬外,极少同意她出门。姑娘见过的外男很少,除了几个堂兄弟外,就是大娘子家这边的亲戚。路志高常年在汴京的道观中修行,也时常出入宋府,跟姑娘见面的机会较多。”
“以前,我们都为姑娘能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舅舅感到高兴,可是后来就不这么觉得了。三年多前,姑娘时常坐着发呆,情绪也不稳定,我们关心姑娘,姑娘也就跟我们说了实话,她说她有了心上人,但主君和大娘子一定不会同意。我们都好奇是谁,姑娘却怎么都不肯说。表公子入汴京时,总会给咱们姑娘捎一些信件或是吃食、胭脂水粉之类的玩意儿,我和芸香都猜测姑娘的心上人就是表公子。直到有一天,有一天……”
芸栽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有一天,我和芸香无意间看到路志高对姑娘动手动脚,可姑娘居然没有反抗,十分顺从。我们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姑娘竟喜欢上了自己的舅舅。我们都觉得路志高卑鄙无耻,但碍于姑娘喜欢,便只能替她瞒着。可姑娘日复一日消瘦,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觉得,姑娘说了人家就好了,总会慢慢忘记的,却又担心姑娘会不会被未来的夫家嫌弃,毕竟,毕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路志高引诱姑娘同他私奔,现下姑娘死了,表公子又消失了,凶手不是很明显吗?”
“你们的怀疑也算有理有据,为何不上报给宋大人,而要自己动手呢?”许遵开口问道。
太多的案子,凶手不得已,死者有罪。但凶手不选择报案,相信律法,而大多选择自己动手。眼前的芸栽亦如是。
“大人,咱们姑娘还未出阁,这要是闹大了,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我与芸香受姑娘恩惠,宁肯一死,也要维护姑娘的名声啊。”芸栽说道。
许遵紧闭薄唇,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为了名声,罔顾性命与律法,他能理解,但并不赞同。
“自古以来,主仆情深的不少,但今日所见,还真是叫人感动。芸香她……临死前也定是害怕,但还是这么做了。”桑云颇为感慨。
芸栽听到这句,眼泪顿时流出,“我们俩都是苦命人,被卖到宋府才得以过上好日子,姑娘待我们更是有如姐妹,我们为她去死,是应该的。本来是我来的,但是芸香说,她是孤儿,我还有父母兄长,所以她毅然决然赴死。”
“许大人,事已至此,还请您主持公道的同时,尽可能保全我们姑娘的名声,我代姑娘,还有芸香给您磕头了。”芸栽说着,朝地上连磕了七八个响头。
众人见况,不免动容。
“你且起来。”许大人温声道,转头对钟大道:“去禀宋大人一声,我们回去,另外,传路志高去大理寺问话。”
“是。”钟大应道。
一行人离开宋淑儿的院子,桑云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头向后看去,发现路志高站在树下看着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桑芸也在看他,便对之笑了笑。他修眉朗目的样子,不断让桑云感到怀疑,他真的是引诱宋淑儿且杀害宋淑儿的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