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你们的孩子吗？”◎
或许经此一事, 郭飞心智也跟着成熟了。
所谓的自尊心，哪里有至亲之人重要呢？
先前死活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爷爷是个摆摊卖菜的老头, 见到了还避着走装不认识的少年。
现在，每周五放学后, 若是碰着逢圩日，会特地拐道进集市, 去郭老汉摆摊卖菜的地方找他, 打算载着老爷子一块回家去。
实话实说，挺费力的，尤其是遇上坡，瘦猴一样的少年，得站起来踩脚踏板。
“飞飞, 我还是下来好了, 你先回去，我走路也很快。”郭老汉舍不得孙子这么辛苦，作势要从后座下来。
“不用, 我可以。”面目狰狞,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染回黑发的郭飞，性子还是那般倔强。
“我来载你吧。”郭老汉开口道。
“爷爷, 你会骑自行车？”少年惊讶极了, 他从来没见过爷爷展现这技能啊？
“这有什么难的？我一学就会。”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哪里会没有骑过二八大杠呢？只是被儿子卖掉还钱后, 再也没有买新的罢了。
不过, 这会的他, 没有过多解释。
可能还有一点点, 想要孙子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打算在。
“好，爷爷你试试。”郭飞接过爷爷手里的扁担、麻袋，将自行车把手交给他掌控。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试着蹬自行车，对郭飞来说，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爷爷，你真会骑吗？”少年犹疑。
郭老汉没回答，而是用行动证明，什么是老当益壮。
他可是能够挑担子走路赶集的老头，能没有两把刷子吗？
“哇塞，爷爷你太酷了！”郭飞一把跳上车后座，打了正得意咧嘴的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
“你跳车怎么不说一声，吓我一跳。”差点把不住车头。
“嘿嘿，下次，下次注意。”自知理亏，郭飞讨好地笑笑。“走咯，回家！”
“回家。”有盼头，有陪伴，苦点累点，也值得。
要是碰到周日逢圩，郭飞干脆不等小伙伴，一大清早跟着老爷子出摊。
吃过起早摸黑摆摊的苦，他越发珍惜在校的轻松生活、不乱花用每一分爷爷挣的血汗钱。
感受到孙子的变化，郭老汉觉得日子越发有奔头了。
就是这么巧，一日逢圩，霍不丢即将路过爷孙俩的小摊。
还没等两小的发现彼此，郭老汉眼尖嘴快地招呼起霍不丢。
“今儿又要买什么菜回去啊？”
霍不丢笑着回道：“伯伯，我是来买排骨的。”说着举起手里的袋子。
“是得多吃点肉，长身体。我等会也买些排骨回家炖汤。”郭老汉眯起眼睛说：“飞飞，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小姑娘，成绩可好了。”
僵在原地的郭飞，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爷爷，你确定是她吗？”少年不大敢相信，还想再确认一下。
老爷子轻拍他后脑勺：“我又不是老糊涂，人还能认错？”
“郭飞？好巧。”霍不丢笑着说。
“呵呵，好巧。”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羞又愧，他曾经还想找霍不丢麻烦来着，哪里知晓对方竟然帮过爷爷忙。
幸好，当时没冲动。
等霍不丢走远，老爷子又开始聊起他口中那位“别人家的孩子”。
先前左耳进右耳出的郭飞，此刻连连点头，说得对，记住了。
年末，外省。
即将回家的姚长瑛两口子，正在便民商超里买年货。
“媳妇，你买这么多这玩意干嘛？”看着姚长瑛像当年囤纸尿裤一样，拿了二十多包卫生巾，霍传清懵圈了。
“我有用，你别管。”姚长瑛没过多解释。
当然是给霍不丢准备的，估摸着时候快到了，柳香婶子可能不好意思跟她说这些，她这次回去得跟小姑娘讲讲。
想到当初自己慌里慌张，吓得半死，后来知道了，也只敢偷偷摸摸买需要的东西。
她可不想小姑娘经历这些。
至于为什么买这么多，一年才回一次，肯定得多备点。
要不是行李太多，她甚至想再搬一大箱回去。
另一对夫妻，这会刚出院。
“小禾，你慢着点走，我和儿子都跟不上了。”抱着儿子霍朝文，霍传申那叫一个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撞着。
叶禾这个产妇都比他利索，手里还拎着东西。
“快点，车来了。”站在公交站台，叶禾朝他招手。
“我都说了叫个出租车，你偏要坐公交，着急忙慌的，你身体吃得消吗？”霍传申瞅了一眼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儿子，快步走近。
戴着帽子遮风避寒的叶禾白了他一眼：“现在可又多了个孩子，能省就省，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可我不想你娘俩受罪。”霍传申轻轻一叹，他何尝不知道，光是回家上户口，那就得交上一笔罚款，外加奶粉、尿片、换洗衣服等等杂七杂八的，小几万都打不住。
原本想像文生叔一样在城里买个房子，方便以后馨馨上学的念头，他都打消了。
得了怀中的儿子，他自然是欣喜，可好像随之而来的烦恼更多了。
夜里，哄着哭闹不止的幼子，看着不得安眠的叶禾，霍传申不由冒出了一个念头：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