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瞥了她一眼,不知是不甘还是不悦,慢慢将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面小镜子, 左照右照, 满足地笑了:“真的很好看。”
菊婆收起意味不明的眼神:“娟子, 好了吧?”
“好了。”娟子大踏步回到了菊婆身边。
众人被带到了坟地前,封闭已久的祠堂终于打开了,可以看见, 里面十分昏暗, 地方不大, 只有一张供桌,桌上供着祖先的牌位,还有一个落着灰的空架子,不知是放什么的。
而外面则坐满了人。
挡住路口的路障已经全部清空了,一眼就能看见坟地,更远一点的,则被笼罩在薄雾之中。入口两旁放着好几个火盆,有人正不断往里面丢纸钱和元宝。
解彗等人被村民们按着,披上了他们准备好的孝服。
解彗看着身上的白色布料,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既然是作为祭品……还要多此一举地给他们穿孝服?
她又看了眼其他人,发现他们几个的孝服,材质还与普通村民的不一样,料子似乎要好很多。
她收回视线,却在坟地的某处滞了一秒。
在那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闪了一下。
芳婆和菊婆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了,于是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祠堂里,递上了香。
娟子就站在她手边站着,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帽子上柔软的毛。
彭癞子走到了她旁边,作为那个什么引路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柳树枝,脸上挂着得意炫耀的笑,跟娟子小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夸她的帽子好看。娟子难得没有让他走开。
上完了香,两人走了出来,菊婆一眼扫下来,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了:“祭祖仪式开始吧。”
所有村民都站起身来,接着由菊婆带着,朝坟地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
解彗等人并没有跪下,竟也没人管他们。
菊婆和芳婆被扶着起了身,前者看了一眼香上袅袅升起的烟,沉声说:“好,可以准备祭品了。”
有两个蒙着头巾的壮汉抬着一个大铁盆走了出来,“咣当”一声就将盆丢到了地上。
两人赤着上半身,手中各自握着一把砍刀,一看就知道刚磨过,还滴着水。
解彗的身边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钱悦害怕地抓住了她的手:“解彗,怎么办啊,还有办法继续拖下去吗?”
“你看那刀,解彗,我们是不是就要死了?”
解彗的视线从反光的刀锋上划过,被钱悦念叨得太阳穴抽抽地疼,但依旧闭口不言,只是盯着芳婆。
昨天晚上,她与芳婆擦肩而过时,问他们会不会死,她听到芳婆笃定地说了:不会。
娟子也停住了摸帽子的动作,咬着唇,看向解彗。
所有的村民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动手吧。”菊婆下令。
两个壮汉应声,往前走去,钱悦惶恐地闭上了眼,“解彗,你说被这么一刀砍下去能死吗?要是能死还好,就怕万一一刀死不了,那岂不是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分尸?”
“可是……”
钱悦咬着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不,要不我让他们先砍我吧,我骨头硬,还能多拖一点时间,说不定就能拖到救援来了呢?”
解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钱悦用力地深呼吸,嘴唇青白哆嗦。
“不用了。”解彗看着前方,突然低声说。
“喂!你们先……”钱悦刚鼓起勇气喊出几个字,就听到解彗的话,茫然地睁开眼:“为什么?”
没等解彗回答,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两个壮汉,越过了他们正瑟瑟发抖的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钱悦哑然:“等会儿,祭品……不是我们?”
而最前方的娟子看着朝她走来的壮汉,全身都僵住了。
她意识到什么,才发现,昔日对她多有照拂的同村村民们,都在用一种奇怪的高兴的目光看着她。
她猛地转头看向菊婆,喉咙依然十分干涩:“菊婆……这祭品是……我?”
“怎么会这样?”
她问出口的同时,旁边的彭癞子已经被抓住了,他骇然大叫:“你们抓我干什么?!喂!他妈的放开我!!”
菊婆布满皱纹的脸上微微舒展:“娟子,祭品,得是外来人与村子里的人生下的孩子。”
娟子的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眼前亮起一片白光,只知道茫然地看向旁边大喊大闹的彭癞子,那两个壮汉正忙着压制他。
“放你娘的屁!我是引路人!不是祭品!!”
“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当祭品!”
过了好一会儿,娟子才逐渐恢复意识。
难怪,祭祖的仪式村里人全都知道,只有她这样外来人与本村人生下的孩子不知道。
彭癞子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求生欲极大,两个壮汉几乎都无法压制住他。
菊婆大喝:“给我按住了!不能让他跑了!”
解彗身边的人几乎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谁都没想到,刚才还以为必死的局面,一下子扭转了。
更没想到,曾经被菊婆几次维护的娟子,会是菊婆亲口指定的祭品。
娟子的手脚逐渐有了力气,爬到了菊婆的脚边,哭着喊:“我怎么会是祭品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吧!菊婆!您也是外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