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日且远远地观察,弄清那梁家究竟是什么来历,再从长计议。”
薛青城瞥了眼伸长脖子的小师妹,微微停顿片刻后继续道:“事不宜迟,出发吧。”
在四人之间,薛青城有十足的话语权,听他如此建议,闻漱与贺凌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谢巧沉默不语,众人也权当他默认了。
出了客栈大门,贺凌云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师兄,你觉不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贺凌云搡了把身旁同样行动困难的闻漱,面容几乎扭曲道。
“师妹不慌,同我一起,深呼吸。”闻漱是有些乐天派精神在身上的,被人推着前行都能保持面不改色。
“可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好像飘在空中啊……”贺凌云欲哭无泪道,她如今被人群挤得腾空,已经感受不到脚下坚实的触感。
也不知这梁家究竟有多大的魅力,竟招来这么多人一窝蜂地扎堆,简直让人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不要说什么桃源的人了,她现在连扭个头,看清对方脸的能力都没有。
像是小时候逢集,被大人搀住手防止走丢的孩子,抬头只能看见无数只黑漆漆的后脑勺,美食的气味混杂着人的味道,钩织交错,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
贺凌云内心麻木地随着人群往前挤去,迫于人多眼杂,不能施展术法,也无法将自己与众人隔开。
“来了来了。”
“瞧见没,天上飘的花瓣。”
“谁挤我,鞋子要被踩掉了!”
“快看呀,是梁家的天马,踏着云彩过来了!”
不知见了什么场景,人群渐渐骚动起来,贺凌云被挤得晕头转向,早已没有精力去一探究竟,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被暴雨敲击的脆弱浮萍,在浪中浮浮沉沉。
直到眼前蒙上一层红光,彻底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费力地扯出一只手,将眼皮子上的东西拿了下来,贺凌云这才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
竟是薄薄的粉色花瓣。
“是仙童!仙童在天上飞呐!”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引得众人沸腾起来。
贺凌云指尖捏着花瓣,错愕地抬起头,便看见漫天花雨不要钱似的倾洒而下。
“……还真有人在飞啊?”
这是她下山后看见的第一个,不,应当是一堆当众施展术法的人了。
今日天空碧蓝,阳光灿烂,金色的车轮在众人上空缓缓滚动,车轮四角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云雾,而车头处则捆着一匹仙气飘飘的白色骏马。
马蹄踏在空气中,却如履平地,想来这个使术法的是有真本事的。
车头两侧,两位蒙面的白衣女子款款而行,脚下汇聚着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动作不断地往前堆叠着,十分养眼。
车是露天的,上方只罩了层薄薄的白纱,有红色的人影从中透出,看不真切,却把底下的一众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也不知这车里坐的是何等的美人,看得人心里直痒痒。”有人说起了没脑子的痴话。
“蠢啊,管她是什么美人,这可是仙人!你说了胡话可别叫仙人听了生气,将你的舌头拔了去!”有人跳出来讥讽道。
若是平时,这人便只当对方在吹牛唬人,可在此刻,看了天上飞的马车,他的心中便生出恐惧来。
“既是仙人,定当心胸宽广,不会同我这般凡夫俗子计较,况且……况且仙人这是下凡寻弟子来了,我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会入得仙人青眼呢!”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痴人开始说起了梦话。
“仙人高高在上,我们在她眼中犹如蝼蚁,又怎会被看见?”对面那人反驳道。
贺凌云仰着脖子,此刻只觉得酸乏无比,很想借根弹弓将天上那架骚包至极的黄金马车打下来一看究竟。
“莫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脑海中冷不丁地响起薛青城的声音,贺凌云被惊得缩了缩脑袋,回过头看着侧后方的人脸,心中惊疑不定。
她不过是想了想罢了,他又怎会察觉到?难不成是在自己的肚中种了蛔虫?
“师兄何时习得了窥心术?”贺凌云传音入密,半是试探半是玩笑道。
“是师妹你藏不住气场,灵力溢出来了。”薛青城目光幽幽地扫过贺凌云的双手,在识海中回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薛青城发现了小师妹身上的奇怪现象,每当对方情绪激动的时候,那股花香便会随之而变得浓烈。
而刚刚,他的鼻尖分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不知出于何种心里,他并不想将此事告知师妹,于是他换了种方式提醒对方收敛情绪。
庆幸的是,对方就这么信了。
贺凌云舔了舔嘴角,颇为不自在地看向旁处,留给薛青城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我以后尽量收着点。”她道。
*
“诸位久等了。”
清朗的少年音自空中的黄金马车中传出,带着浑厚的内力,落入众人的耳中。
出乎意料的,这车中坐的竟是个男人。
底下的吃瓜群众又沸腾起来,几乎是振臂高呼,对梁家的仙子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贺凌云浑水摸鱼地吆喝了几声,算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