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理智还在,密闭空间里,他的身躯带来不容忽视的压制力,越来越高的温度烫破了她坏得冒泡儿的幻想。
舟能载人。亦能覆人。
手腕上的力道忽轻忽重的,封暄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司绒立刻不满,对着他呵出一口气:“轻举妄动要不得啊。”
清甜的味道,带点儿奶香,封暄想,她晚膳时一定喝了奶茶,方才埋头吻他时,毛领上也有奶香……
或许她没咽完那碗香浓的奶茶,让它溢出了唇边,擦拭不及,奶白色从下巴滑着滴下,落在毛领上,打湿了那一片。
嗯,一定是这样,她嗓子眼儿细,喝不了大口的茶,也吃不住很多东西,譬如他的手指。
她会咬他。
·黑暗里滋生想象。
封暄把手背到了脑后,双臂像扇面一样,把被褥撑开,游进了一丝冷风。
“冷。”
这股冷风顺着司绒的膝头往上游,盘桓在她光滑的后背,那里几条可怜的丝绳可挡不住什么。
封暄微微叹口气,把手收了回来,乖乖地让她攥着手腕。
她方才说什么来着?
“嗯……”封暄终于从乱七八糟的奶茶里找到了上一个话题,说,“绥云军一开始便是这种训练模式,区别是绥云军不玩人命,只在内部争夺。首次遴选,五万人里仅留下一万,如此持续七年,方有了一支五万人的尖刀。”
这真是……没有想到。
司绒低头,摸索着他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按在他硬邦邦的腹部。
狮王的腹部柔软,有一重绵绵密密的被毛,司绒推着那双手腕,在封暄腹部寻找不存在的被毛。
“你不在意陈译。”封暄从阿悍尔初见的那夜就发现了这一点,他骑上白马跃出破损城墙后,司绒在帐篷里见了陈译,而后陈译才带着五百人渗入阿蒙山。
“只要尖刀不是对着阿悍尔,我不在意尖刀。”司绒停下来,看向黑暗里他的脸。
追根究底,我在意你。
封暄借着腰力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一言未发,气息喷薄在她颈间。
他错,他认。
他遮挡了她的眼睛,用他自以为是的爱。这话他已经说过,无需在此时赘言,时间与行动会成为他的佐证。
这个错误在阿悍尔的草影叠嶂中悄然穿行,于初冬的雪夜里露出冷冽的锋芒,刺痛司绒,锉断她细腻而敏感的触角,而在封暄逆风北上时,一遍遍地凌迟他,让他痛她所痛。
初冬的雪粒将停留在他心口,高悬成警钟,在每一次蓬勃有力的跳动里提醒他。
在沉默里,狮王再一次被推倒了。
驯服还在继续。
司绒不再抓着他手腕不放,她将封暄的胸膛当作宣纸,在上面肆意挥毫。
落笔无声,笔触停留在圆盾一般的弧面上,她说:“哈赤一战警醒了我,阿悍尔与阿蒙山过往数百年的互不干扰已经行不通,混乱的地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潜在的隐患,一旦爆发,便是血流漂杵、生灵涂炭。”
司绒画出了连绵起伏的阿蒙山,山巅处有两颗相互眺望的小珠子,她围绕着小珠子勾勒群山的轮廓。
“你让乌禄小王女进了哈赤大营,想要用八百人吃下阿蒙山?这很难。”封暄说话时的声音与平常不同,哑得厉害,类似炭笔画在宣纸上大开大合的粗糙感。
司绒喜欢这个声音,她为自己的画作升起骄傲。
如果她是猫儿,这会儿该摆尾了。
但若她真是猫儿,尾巴该绕柱而上了。
“拭目以待,殿下,用铁蹄踏平阿蒙山很麻烦,但,用阿蒙山的规则吃下阿蒙山呢?”
司绒声音像把小刷子,又坏又懒地梳着狮王的皮毛,偏偏还手生得很,拽得他生疼。
“公主野心不小。”
“还有更大的,你敢听吗?”
·黑暗里滋生默契。
他们不再对话,用亲吻堵住对方。
松软的堡垒里,司绒如愿以偿听到了封暄唇间漏出来的哼声,那是被她胡乱摆布,而忍到极致的不满和催促。
真好听。
司绒一口一口把哼声吃下去,哼声在她小腹间化开,把驯兽人变作了天上云。
·黑暗里滋生汗水。
狮尾探进了云团里,把云团撞碎,内部的云滴遇冷,不断翻滚绞动,滴滴答答地把尾巴濡湿,尾巴的毛发遇水而愈发沉重膨胀,在环旋迭进的积雨云里横冲直撞。
云朵想要待在头顶。
狮王摇头摆尾地欢迎。
·黑暗里滋生抽噎。
柔软的堡垒变得碍事,被狮王蛮横地踹开。
云朵数次跌落在地,又撑着一口气,固执地把自己飘起,晃晃荡荡地悬在翡翠蓝的天空中,光柱从云隙里乍泄,还伴随滴滴答答的雨珠。
落雨了。
还是谁在哭?
狮王的爪子堵住一处雨滴,尾巴用力地带出另一处雨滴,它想要住在云团里。
云朵破碎,比平时更绵软,最终落入地面,狮王的舌面有倒钩,把云丝一点儿一点儿带出来,连同那甜滋滋的雨滴,通通吞入腹中。
狮尾左拍右打,再一次迫不及待地冲碎了云朵。
*
月亮爬过半片天,夜鸦栖定。
一座座帐篷的光芒熄灭后,中军帐旁边才依次亮起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