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同今上说的,结果如何?”文逸忙问。
沈沨失神,认出了文逸,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钟岄上前,见沈沨有些发痴,便扶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问道:“如何了?”
沈沨还未说话,身后便传来了王善的声音。
“沈大人留步,沈大人留步!”
三人转过身,向王善行礼:“王内官。”
“沈大人,文大人,钟娘子。”王善一一见过礼,随后取出了袖中的圣旨,“沈沨接旨。”
一行人连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从五品下太常少卿沈沨,文采卓尔,政绩斐然,端诚忠义,谦嘉逊笃,又待亲至孝,为人子之表。今丁忧期满,起复为御史台正五品上御史中丞,加赠太子少傅衔,入东宫教诲太子,直至太子成年。钦此。”
钟岄与文逸俱是一愣,唯有沈沨沉声叩首谢恩:“臣沈沨领旨,拜谢天恩。”
王善走后,三人起身。
“今上将王都沈府官邸又赐还给了我,我们今夜便不叨扰你们了。”沈沨淡笑着对文逸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莫让家里娘子担心。”
文逸看着沈沨张了张口,想了许多话问他,最后却只拍了拍的他的肩膀:“也好,不过明日你我一同去拜谒章大人吧。”
沈沨点了点头:“好。”
文逸朝两人抱拳:“我走了。”
钟岄与沈沨默默无言上了沈家马车。
“江流,回沈府。”沈沨吩咐道。
“是。”江流会意,命马车夫启程。
“抱歉。”沈沨握住了钟岄的手。
“不必抱歉。”钟岄摇了摇头,“明日我便回泰明,将阿年接过来。三年没有回来,那孩子定是开心的。”
“那你开心吗?”沈沨瞧向钟岄,眉间有了一丝担忧与踌躇,“你在王都为了我吃了很多苦,我如今又将你带回王都……”
“王都确实是个事窝。”钟岄轻笑一声,“我也不喜欢在诸位达官显贵大娘子之间应付。”
沈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过,”钟岄笑着反握住沈沨微凉的手,“只要是和你,和阿年在一起,我便不会觉得苦。”
“你如今改变主意做官,肯定不只是为了自己,我理解你也支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和我把这日子和和美美过下去,不管是在哪里,我都认。”
沈沨微微蹙眉:“可是这样你还是得迁就我,就如同之前从覃临入王都一样,你的田地、铺子、粥棚,你都要被迫舍弃。”
“没有被迫,也不是舍弃。”钟岄笑着越过被晚风拂起的车帘向外看去,夕阳洒在两人的身上,照得暖暖的。
“之前覃临东郊的地如今风生水起,一年入账不少银子,泰明的地如今也初见起色。我已经想好了,等我接阿年回到王都,就和潘大娘子商量商量,把凤凰山潜明村旁北山郊的地也包下来。”
“那里临着水源,虽然远了些,土地也贫瘠了些,却是个难得的阳面,我带人将那块地修整修整,潜明村的佃户就不必每日天不亮便出发,走老远去别人的庄子上做工补贴家用了。”
“还有旁边的湖泊,我们也可以养些鱼苗……”
看着钟岄神采奕奕的模样,沈沨心中止不住的动容,他将钟岄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我上辈子定是积了滔天的福德,今生才娶到了你。”
钟岄笑了笑,回抱住了沈沨:“那便怀着你的感激之心,好好待我一辈子吧。”
二
第二日,钟岄妥善收拾好了沈府,动身回泰明接阿年回王都。
沈沨特地嘱咐钟岄不必赶路,舟车劳顿,勿要受到颠簸,所以钟岄的车也就没有那么快。
钟岄走后,沈沨穿上了绯色官袍,戴正了六玉乌纱帽,入朝参政。
沈沨才三十二岁便坐到了正五品上御史中丞的位置,是北昭历史上的鲜事。
朝中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沈沨,拜见送礼,设宴款待的人一波又接着一波。
谁知沈沨不喜拜宴浮夸之风,除了拜见曾经受过惠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便是与章琰、文逸有些往来,其余阿谀奉承之辈便尽数婉拒谢绝了。
再加上钟岄回了泰明,朝官家眷的宴席上也见不到钟岄,朝中更是猜不透这位沈御史一家。
果不其然,在朝中人都在小心把摸沈沨如今的脾性之时,沈沨狠狠参了户部员外郎李冰珂一本,参他贪污郸州赈灾粮,又施压郸州州衙,令当初郸州之战时数万计的百姓死于饥荒。
满朝俱惊,因为这位员外郎是朝中出了名的宽厚,下朝回府途中见到乞子都要洒把银子出去,所以没人相信他能犯下这个罪名。
祁承也不相信,便让李冰珂奏对。
谁知这位员外郎竟然哭晕在了殿上,只能被金甲卫抬出去。
随后沈沨递上了几本账簿与不计其数的盖着李冰珂私印的书信,正是这位李大人贪污赈灾粮的铁证。
祁承深恶痛疾,痛斥李冰珂狼心狗肺,当即下令,将李冰珂抄家流放,家财充公。
铁证如山,朝中人不得不服,但谁也不知道沈沨是如何搜罗到的这些证据。
只有沈沨自己知道,这些证据不是别人,正是御座龙椅上的皇帝祁承亲自搜集到的,只是他需要一个人替自己揭发出来,威慑满朝,然后自己再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坐稳仁君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