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下首位着蓝衫子的是临安侯夫人姚氏,身旁坐着的是临安侯娄家的三姑娘。右下首位着是建安侯夫人荣氏,身旁坐着的是他们家的大奶奶曲氏。”潘氏小声提醒。
钟岄上前一一规矩行过礼,各位贵妇也都回了礼。
潘氏这才拉着钟岄坐下:“这屋中都是有头有脸门户的夫人姑娘,你且看门外庭中廊下坐着的,便是官阶稍低一点的官眷。”
钟岄仔仔细细记着,对潘氏连连道谢:“多谢潘大娘子。”
“你不必谢我。”潘氏回以一笑。
“听说潘大娘子家的章小公子定亲了?定了个经商门户?”临安侯夫人姚氏冷不丁提起,语气带了些轻蔑。
潘氏迎了个笑:“是。”
“章家是世家清流,潘家也是百年将门,两家金尊玉贵养出的公子,竟然许了个小商之女,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姚氏开着玩笑道,眼角却是讽刺,身边的娄三姑娘也面露不悦。
潘氏垂首洒脱一笑:“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永安文氏商号的掌柜。”
姚氏微微变了脸色,又很快敛了神色:“女子掌家,牝鸡司晨已是为所未闻,我可听说那文家女是个厉害的。奉劝潘大娘子一句,娶妇三思,莫要最后连章家都落到那女子的手中。”
娄三姑娘也冷笑一声:“我听说三年前那文家女的爹娘相继去世,就连时任县尉的兄弟也不知所踪,说不准便是让她给克死的。”
钟岄心里怒急,刚要开口,却被潘氏拉住。
潘氏不动声色抿了口茶,笑了笑:“那姑娘我见过,谦逊有礼,不止曈哥儿喜欢,我与他爹也都很喜欢。她与娄三姑娘差不多大的年纪,却个性坚韧,独立撑起了文家,成就了如今的文家商号,当得起我章家妇。”
见姚氏母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潘氏笑着颔首:“我章家虽没有福气与临安侯府攀亲家,我却算是娄三姑娘的长辈,奉劝三姑娘一句,日后还是积点儿口业吧,以免日后找不到好婆家。”
一番话下来,姚氏与娄三姑娘变了脸色。
钟岄亦越发敬佩潘氏。
“咳。”齐国公夫人柳氏轻咳一声,“章家要娶的媳妇,曈哥儿喜欢才是最要紧的。我虽未见过那文家女,却也听过两耳朵,是个好孩子。结亲之后,潘妹妹也带过来给我瞧瞧。”
见柳氏不愿再聊下去,诸人也忙附和岔开了话题。
二
席面将开,钟岄的位置不与潘氏在一起,潘氏拉过钟岄轻声嘱咐:“钟娘子一会儿去吃席面,少听那些妇人的酸话,若觉得闷了,便逛逛园子。”
“多谢潘大娘子。”钟岄与潘氏告辞。
应邀前来的都是王都贵妇与贵女,钟岄认识的也只有一个潘氏,她坐的席面靠后,只听只低头吃席不说话,以免惹上麻烦。
“那位娘子是谁?”做得稍靠前些的黄衣妇人,同身旁的紫衣妇人私语道。
“那女子是今上亲封的起居舍人沈沨沈大人家的娘子,貌似是姓钟。”紫衣妇人瞥了一眼钟岄,低声回道。
“钟娘子?我好像听说,她出身不高,家里只是郸州说得过去的富户?”
钟岄无奈,放下了筷子,抬眼向两人看去。
两个妇人未想到钟岄能坦然与自己正视,连忙别过了脸。
钟岄是生面孔,进到宴席之后,便听见不少人问及自己的身世,虽为窃窃私语,却都能让她听见个大差不差。
钟岄觉得无趣,估摸着自己吃得七八分饱,起身离席。
见钟岄出了席面,常欢奇怪跟上前去:“姑娘怎么出来了?”
“席面上太闷,出来透透气。”钟岄拉着常欢,选了处僻静地方过去。
“钟岄?你怎么到国公席面上的?”钟岄身后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声音。
钟岄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记忆却模糊起来,转过身瞧去。
只见一女子身着俏粉色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拢起,梳着显然的妇人发髻。
“你是,尤四姑娘?”钟岄想起了眼前人。
“我问你呢?你是怎么到这席面上的?怕不是偷了哪位娘子的帖子来吃白食的吧?”尤薇瞪起了眼睛。
多年不见,尤薇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钟岄抿唇低头笑了笑:“自然是沾了我家大人的光,光明正大收了国公府的帖子来赴宴的。尤四姑娘不信,大可去问问国公夫人。”
尤薇冷笑一声:“你夫妇二人踩着我二哥哥的尸首与我尤家在覃临的基业平步青云,如今你们是飞黄腾达了,就不怕我二哥哥会半夜找你们追魂索命吗?”
钟岄一听便觉得好笑,嘴上不愿认输:“要追魂索命也是索你大哥哥的命,是他将你家那些龌龊事都栽赃到尤翰庸一人身上,保了你们尤家半条命。如今你不找行凶使坏者,反倒来找我们奉公执法之人的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
尤薇咬着牙,欲辩无言,急红了眼睛。
见主子满脸不悦,尤薇身边的丫头不服气道:“大胆,竟敢对国公爷家眷无理。”
“国公爷家眷?”钟岄微微凝神,上下打量着尤薇,“不知是国公爷何家眷?”
尤薇刚要去拦,丫头嘴快说了出来:“这是我们国公爷的尤小娘。”
小娘?
钟岄微微一怔,想尤薇当初那般傲气凌人,却委身给人做妾,一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