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歆看着仿佛年轻了十岁的便宜爹,笑意更浓:“那就交给爹了。”
“我师姐还好,大侄子可是个挑剔人。”
“林世子是吧?”穆正清如今对女儿的事了如指掌,闻言自信地大包大揽,“在京城和北疆那块长大的孩子,再挑剔能有多精细。”
穆歆深以为然,她从末世而来,的确没什么见识。
本以为京城集百家之长,南疆别有风味,已经是美食圣地。却没想到,江南单凭鲜美一道,就更胜一筹。
哪怕只为了守护食材和大厨,穆歆也一定要让江南道的百姓安居乐业。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晚膳,盈缺带着卫氏去院子里散步,父女二人来到书房谈正事。
因为卫氏有孕在身,穆歆为了避免让她担心,几乎不会提瘟疫的事。
但事实不会因为刻意忽视,就消失不见。
曾经在这个节点爆发的江南道瘟疫,能成为大周内乱的诱因,绝不会是风寒这样致死率不高的小病。
古代没有疫苗这种东西,药王谷的医书上记载了许多次死伤无数的大瘟疫,都是由在穆歆记忆中,早已绝迹的传染病引发的。
文岳霖上辈子先是在后宅受磋磨,后又被困在深宫,见识受到很大的限制。重活一世,她除了复仇就是想母仪天下,从未试图挽救任何人。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记忆,没有能力。
如今文岳霖与褚承佑的谋算落空,却没有获罪下狱,只是被锦衣卫严密保护着。大概还在期待着,朝廷向她求助的一天。
穆歆的确也打算留着她当最后的保底,半吊子的邪恶预言家,也有可取之处。
不过目前看来,是用不上了。
江南道的确出现了人畜互相感染的病症。但传染性与穆歆见识过的丧尸毒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褚承瑜在赈灾上的不遗余力,以及大周权贵们不情不愿的捐赠,去年那场前所未有的雪灾,并未造成太多难民。
随着春暖花开,穆正清在江南道的准备也发挥了效用,安置流民、开荒种地,为新麦种推行提供了稳固的基石。
百姓是最不愿意流离失所的,但凡能活下来,都会拼尽全力。
民心稳定,魑魅魍魉就没有施展的余地。
大雪刚停时,偏远州县也出现过一些「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只是规模比山匪还不如。都不用穆歆出手,褚承瑜就直接带人清剿干净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瘟疫的防治。
“父亲,疫区已经确定了。”穆歆摊开一张舆图,上面画了不同的符号。
穆正清逐行逐字地看过穆歆的备注,脸色严峻:“乌桥镇这么严重?”
“应该与镇上居民的习惯有关,”穆歆解释道,“去世的几人,都是有其他疾病在身,这才等不到回春堂的人。”
“歆儿,这怎么做,真的可以避免瘟疫爆发吗?”穆正清为官多年,也经历过两次瘟疫。
大周历来对瘟疫的处理方式都只有一种,虽然无情粗暴,却有效。
而穆歆与药王谷一起制定的防治瘟疫的各项措施,穆正清从未见过,总有些担心。
“父亲放心,目前已经初步控制住了。”
穆歆语气坚定地承诺道:“我绝不会让瘟疫扩散。”
千里之外的京城中,洪熙帝也陆续收到了数封关于瘟疫的密信,好消息比坏消息多。
江南道不会出事了。
但朝堂上,却是风起云涌。
洪熙帝的直觉,终于在他要求恢复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时,得到了验证。
一项规定,在没有选择的时候,还察觉不出好坏。一旦有了对比,百官就难免生出不满的情绪,被迫上朝做背景时,都流露出敷衍之意。
当然,在洪熙帝多年的积威之下,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洪熙帝一方面是精力始终恢复不到中毒之前,另一方面是神经愈发敏感,格外在意每个人的神态。
尤其是年纪大了,看远处比近处更清楚。
那些四五品的年轻官员,自以为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却被洪熙帝尽收眼底。
然而再生气,洪熙帝也不能对这些人发火,更不能按照内心真实的想法,以大不敬之罪将这些人统统拖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太后已经在月前崩逝,对外宣称是重病不治,实际上是活活被吓死。
将生母折磨致死,巨大的刺激下,洪熙帝似是终于从复仇的执念中解脱出来,不再有对涅槃水的疯狂渴望。
在张太医的调理下,记忆混乱的情况好转了大半,又养了半个月身子,这才重新站到百官面前。
结果却面临这样的局面,洪熙帝再次坚定了信念。
褚承泽必须死。
“太子认为,春闱该由谁来主持?”洪熙帝随手翻了下郭祭酒递上来的春闱学子名册,淡淡问道。
褚承泽:“日前文渊阁已有推举,国子监祭酒郭大人最为合适。”
“哦?文渊阁倒是与太子,不谋而合。”
最后四个字,洪熙帝说得意味深长,眼神扫过站在最前列的七位重臣。
罗绍隐忍负重多日,终于等到恰当的时机,当机立断地背刺同僚:“启禀陛下,微臣有不同意见。”
“此次春闱,郭祭酒有数名学生要参加。由他来主持,恐怕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