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我呢？”沈知然像是要从他眸中望进他心里，“纵使你对得起这天下人，对得起这片生养你的大陆，那你又对得起我吗？”
“你忘了再过几天，就到了我们举办道侣仪式的日子了吗？”
她声音渐冷：“也对，毕竟这片大陆生养了你，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千多年，我只陪了你月余，到底是不一样的。”
慕青篱漆黑眼眸中的微弱灯火淡了些。
他唇瓣蠕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我对不住你。”他声音梗了梗，不自觉地弱了下来，“我会处理好一切，若你想留在青玄宗，到时候青玄宗的长老会好好照顾你。”
“若你不想留在青玄宗也无妨，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慕青篱垂了垂眸，看似他已经将一切都安排的清楚明白，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那是一种卑劣的，不堪的，却又无法控制的从内心源源不绝冒出的想法。
若是，若是即使他成了魔，沈知然仍旧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
他心中滚烫，呼吸都艰涩了几分。
只要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他心脏里就会浮现出一种莫名强烈的愉悦，像是沙漠中突遇甘泉的旅者，像是饥饿的乞人见到了美味的食物。
但慕青篱仍旧在思绪奔向更深的深渊之时，及时扯住了即将断线的风筝。
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即使沈知然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也不能为了满足自己卑劣的欲望，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即使他能在魔气的侵蚀下保存人性，但人言可畏，和魔族混在一起，会受到所有人的古怪目光。
他怎么忍心让她受到这样的待遇？
更何况，连慕青篱自己也不能确认，魔种会将他侵蚀成何种地步。
沈知然心下冰寒一片，他为所有人都想好了结局，除了他自己。
“根本就没有必要！”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为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你根本没必要非要让魔种进入自己身体里。如果你只是不想伤害别人，那可以找一个死不足惜的恶棍来让魔种寄生。”
“而且，你就没想过，万一你也没办法在魔种的影响下保持理智，变成了魔，对灵魔大陆的伤害可能会更大吗？！”
慕青篱面色不变，显然她的假设并不能让他动摇。
慕青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好……”沈知然愤愤点头，“所以你就是铁了心，不管我怎么说，你今天都会让魔种寄生在自己身体里是吧？”
他迟迟没有回答，沉默像是冰冷而又死寂的潮水紧紧包裹着沈知然的心脏，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片刻后，慕青篱漆黑的双眸微颤，像是不忍，又像是渴望，更像是从漆黑夜空里迸出一丝星光：“或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往好的角度想，慕青篱并非常人，说不定魔种对他不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只要他能在原初魔气的侵蚀下保持理智，到那时，除了他沾染魔气难以飞升，从一个灵修变成了一个魔修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恶劣的后果。
沈知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美妙。
人类总是会有侥幸心理，在关键时期寄希望于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沈知然当然也希望，一切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如此轻松又顺利。
但人生无常，她不能去将希望寄托在这样渺茫的祈祷上。
更何况，即使按照他说的所谓事情最好的发展，在她看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好发展。
可是……要怎么才能阻止慕青篱？
她紧紧盯着那枚在慕青篱安抚下越发温顺靠近的魔种，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靠武力？不，她才刚刚金丹期。
说服慕青篱？不，这个方法刚刚才失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灵耀尊者的方向看去……青玄宗的长老们，虽然态度不同，但他们显然和她抱着相同的目的，他们有办法阻止慕青篱吗？
她刚这样想，便看到灵耀尊者浑身灵气暴涨，在魔种逐渐靠近和慕青篱的毫无反应之下，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雄浑的灵气直直朝着魔种打过来，灵耀尊者显然并不想对慕青篱出手，只是想先打破这危险的现状。
慕青篱抬起指尖，在空中微微一点，灵力如波纹般顺着指尖荡漾开来。
沈知然看不懂他是什么做到的，总之下一秒，一层冰冷坚韧的结界从周围矗立起来，灵耀尊者的术法击在慕青篱亲手立起的结界上，就像是烟花撞上了一座巨山。
只在半空中闪了个光便猝然消失了。
沈知然的眼神黯了黯，很快便得到答案——青玄宗的长老们也阻止不了慕青篱。
魔种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沈知然深深吸了口气，暗暗掐紧了手掌。
她对灵魔大陆不在乎的，她也不在乎成为魔还是成为人。
她受到的教育，她的世界观，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既然现在这里注定有一人要成为魔，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为什么非要让慕青篱，让惊才绝艳的天才，让惦念天下的修士来牺牲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