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亚蓉选择听从谢蔻的意见,订了一家饭店的大包厢,摆三桌。
谢昌成没有带那位孙阿姨,将父母接来, 他们照顾了谢蔻几年, 这样的场合, 不能不在。
对吴亚蓉,奶奶没有给好脸色, 吴亚蓉招呼他们时,她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宾客陆陆续续到场,吴亚蓉对谢蔻说:“蔻蔻,你陪一下你爷爷奶奶。”
礼数要讲到,但显然,她也不想和前夫一家再有过多接触。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谢蔻扶他们坐下。
“蔻蔻啊,奶奶就知道你有出息,”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别跟你妈说,自己拿着,买点喜欢的。”
看厚度,份量不小,谢蔻推诿道:“我不用,奶奶,你们留着养老吧。”
“我们俩老头子老太婆平时能用什么啊?你爸每年给我们的钱,都用不完,就攒起来给你了。”
奶奶硬把红包塞到她手里,“你妈也真是,你小时候,她就忙忙忙,没时间照顾你,这把年纪了,离什么婚。以后你结婚嫁人,别人看你是单亲家庭,怎么待你。”
老一辈人都是劝和不劝分,所以奶奶埋怨吴亚蓉,觉得是她自私,不为家庭,不为女儿考虑。
谢蔻抿了抿唇,说:“爸爸犯那样的错,总不能让我妈忍气吞声。离婚前要是告诉我,我也会支持她。”
谢昌成听到她这么说,没吭声。
奶奶皱眉,“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的,非要走到离婚这一步?你爸歉也道了,还那么不依不饶。你办个升学宴,请的都是她那边的人,多年夫妻,一点情面也不讲。”
他们离婚的消息在医院传得很快,由于工作单位密闭的性质,闲暇无事的碎片时间,便用来聊聊八卦。谢昌成不想再添谈资,出声打圆场:“蔻蔻,把钱好好收着吧,妈,今天是蔻蔻的好日子,别说这些了。”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偶尔起一阵风,吹得到处是。
无论忍气吞声,还是奋起反抗,永远会不停地有新的落下,欲盖弥彰地盖住旧的。
谢蔲被扬尘弄得眼皮发痒,她不去与奶奶争辩,重新微笑,与吴亚蓉的同事打招呼,她收了很多个红包,大的小的。宴席开始后,坐回原位,各吃各的饭。
谢蔲坐的这一桌,是谢昌成和吴亚蓉共同的朋友。他们例行夸赞她,关心她的未来计划,旋即又聊开了。
她本是今天的主人翁,但主场永远是大人的。
那些人情往来,推杯换盏,或是家长里短,明争暗斗,不属于她。
谢蔲反而松了口气。
她有清晰的认知,她并不擅长宽泛的社交,平时也偏向被动。不像付嘉言,在谢师宴上,他还能和家长侃侃而谈。
说到付嘉言……
他毕业后的去向,万目睽睽。
高一时,所有的老师、同学,都认定他已经半只脚踏入A大,只差一纸录取通知书。
一中这些年在走下坡路,好学生被县里、省会学校挖走,每年上A大的,就那么几根苗苗,付嘉言这一根,学校费好大功夫好多心思去挽留、培养。
结果呢?
——报了一个分数线低他一百来分的警校。
那天之后,谢蔲没再见过付嘉言。
他倒是时不时给她发消息,问些有的没的。她心知肚明,他无非是想多了解她的喜好。
饭店的菜品调味重,肉类多,很顶饱,谢蔲胃口不太好,吃了一小碗,搁了筷勺,看手机。
才注意到付嘉言换了头像和网名。
黑乎乎的一团,中间有一点亮光,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也无厘头:寸元。
估计是男生的科幻梦之类的。
说好的追她呢?昨晚到现在都没给她发消息。
“有空我请你吃饭。”
这行话停在输入框上。她犹豫片刻,长按撤回,倒扣手机。
听陈毓颖说,最近柴诗茜跟冯睿吵架了,因为填志愿的分歧。柴诗茜想去A市,冯睿想去南方一所全国排名比较高的大学,要么某方妥协,要么分手说拜拜。
冯睿不想分,僵持着。
柴诗茜想要的不是聊天伙伴,逛街、吃东西,或者单纯的轧马路,他作为男朋友,一样都陪不了,有什么意义?
最最讨厌的,是需要他的时候,苦巴巴地等他回复,或者电话。
柴诗茜把一堆现实例子摆到冯睿面前——异地恋很难终得善果。尤其对于她这种看重实际陪伴的人来说。
她不愿意熬四年,不如在纠缠还不深时,快刀斩乱麻。
其实谢蔲能理解她的想法。
那晚,谢蔲故意调出“性单恋”的词条,叫付嘉言看到,本意是告诉他,她不会和他确定关系。
哪成想,他只认“恋”这个字,越挫越勇。
手机屏幕亮了。
谢蔲下意识地翻开,归属地为外省的电话,大抵又是什么不入流学校招生处打来的,近段时间她收到过无数个。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讨厌这种,无端地将注意力、心思分到别人身上的感觉。
什么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只会令她恐慌,怕思到最后,一场空。她想不通,为什么付嘉言能那么坦然地对她付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