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蔻到底是聪明的,经此点拨,思绪如破壁而出的江水,直奔而下。
公式一路写下去,没停过笔,很快证明出来。
最后一句写完,她轻松了,轻吐一口气,眉眼含着笑意,酒窝再次浮现,像水面小小的漩涡。
付嘉言手上转着笔,嘴角不由自主地,也扬了扬,自己也恍然未觉。
谢蔻拿去给杨道跃过目,有些忐忑,
后者点了点头,“方法曲折了点,不过也对。这学期没剩多久了,应该只有四次课了。”
谢蔻忙说:“没关系,后面有课我会继续上的。”
“钱的话,你就交800吧。”
出门前,吴亚蓉给了她两千,谢蔻把钱交了,又听杨道跃说:“付嘉言你小子,也亏得是你了,不然后门也不会开两回。”
谢蔻一顿,看样子,他听到付嘉言提示她了。
付嘉言站起身,提溜着书包,笑了笑,说:“那还是我爸面子大,杨老师,我们走了啊。”
出了小区,谢蔻到底忍不住,问付嘉言:“你爸爸和杨老师认识?”
“杨老师弟弟和我爸待过一个刑警支队,非典那年,一个抢劫杀人的凶犯躲到疫区里,杨老师弟弟进去抓人,感染了,没救过来。我爸去他家慰问过几次,就熟了。”
道路两旁栽着枫树,枝条萧疏,落叶伏地。
时值寒冬,北风瑟瑟,天地一片灰白的底色,顶着这样的风,人仿佛水墨画上,无意飞溅的墨点。
谢蔻将下巴缩到衣领里,沉默片刻,说:“当刑警的,很不容易,也很伟大。”
“我爸说,守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都是本职工作,不谈伟不伟大,英不英雄的。”
这样的论调,吴亚蓉也说过。
小时候,谢蔻好崇拜爸爸妈妈,觉得救死扶伤,杏林春满,以他们为骄傲。吴亚蓉告诉她,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大了之后才真正懂得,“普通人”的涵义。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他们没法分出身来兼顾家庭,便将谢蔻送去爷爷家。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谢蔻即便心有怨言,也需要去谅解同为医生的父母。
作为刑警的家人,也是这样吧。
付嘉言觑了眼她的神情,不料还引起她的多愁善感了。
他怕女生,尤其怕触及女生的敏感神经,惹哭惹怒,他都束手无策,硬生生地转了话题:“事成了,请我吃什么?”
吴亚蓉怕谢蔻乱花钱,给的零花不太多,不过她好歹有些积蓄,便说:“你随便挑。”
“那就麦当劳吧。”
“为什么不吃肯德基?”
离这里几百米就有一家肯德基。
付嘉言挑了挑眉,“我喜欢麦当劳不行吗?”
“……当然行。”
麦当劳有元旦限定的哆啦A梦玩具新品,付嘉言要了一份亲子双人套餐,谢蔻虽然无语,但还是付了钱。
有这种活动,吸引了不少小孩子,他们俩大孩子混在其中,难免显得突兀。付嘉言泰然自若至极,端着餐盘找位置。
他洗了手,将番茄酱挤出来,自己吃了几根薯条,见谢蔻没动,他问:“你不吃吗?”
吴亚蓉不准她吃这种快餐,说高油高盐不健康。
付嘉言说:“吃吧吃吧,你光看着我吃,罪恶感会让我吃不下。”
谢蔻定了定,拈起一根薯条,沾了沾酱,慢慢地吃,绣花一样秀气。
付嘉言说:“你妈妈管你很严格吗?”
“嗯,挺严的。”
这不让吃,那不让碰,且能给出一众凿凿理由。
“没事,背着她吃,吃一个汉堡长不了十斤肉,她也检测不了你排出的食物残渣。”
谢蔻看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又看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你是希望我吃,还是希望我吐?”
付嘉言笑出声,拉拉链似的拉上嘴巴,“我不说了,你安心吃。”
谢蔻吃东西温暾,嘴巴也张得小,跟仓鼠一样,拿一个汉堡都能没了辙,吃得嘴边沾了沙拉酱。
付嘉言抽了张纸给她,她接过,说:“谢谢。”
西瓜自结果起就被套住,它的生长受限,只能按照模具的形状长,谢蔻就是这样,吃食住行,她的习惯是被吴亚蓉强行养成的。
付嘉言没人管,他是蒙古草原上的骏马,地阔天广,任他奔驰,亦可广结天下客,却也没有固定的归所。
他们两个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
正因为如此,总是不对盘。
一大半东西是付嘉言吃掉的。
谢蔻只吃了一个汉堡和几根薯条,就饱得吃不下了。
谢蔻擦了擦嘴巴,认真地说:“谢谢你。”
付嘉言没反应过来,“谢什么?”
“那道题。”
就算最后她能解出来,杨道跃也不一定有耐心等她。
付嘉言说:“哦,没什么,我只是饿了。”
“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我该谢的,还是得谢,还有你跟杨老师介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