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玻璃心,没有就是没有。”
柴诗茜说:“要不然你趁着没泥足深陷,早日脱身?”
付嘉言垂眼。
刚刚太仓促,出医务室时,手腕不小心撞到门框,男子汉平日打球碰撞再正常不过,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痛,并隐隐有变青的趋势。
喜欢上一个人,是否就像这样一道创伤,哪怕不管它,不日之后,也会好?
可痛的时候,也是真痛。
全部班级走完流程,每个班分到一个三层蛋糕。
周兆顺拎到讲台,大家见状,拉起窗帘,围成一圈,站不下的,只能站在外围。
蛋糕顶端插着“1”和“8”两个数字蜡烛。
“就当给所有同学过十八岁生日,大家一起许愿,再吹蜡烛吧。”
有人带头开始唱《十七岁的雨季》的高潮部分,其余人不约而同,齐齐跟着唱起来。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唱罢,众人将蜡烛吹灭。
周兆顺喊了付嘉言和唐宸晨来切、分发,他也挺感慨:“不知不觉,三年就快过完了。只有三十来天,你们就要踏上名为‘高考’的战场了,我还觉得你们是刚入学的样子,但仔细对比,又都成长了不少。不单单是你们,我也是,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到今天,我可以骄傲地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
有同学开玩笑说:“周老师,现在开始煽情,下个月我们就没泪可以流了啊。”
“随心而发,先吃蛋糕吧,下午还要考试。”
最后一句又把大家拉回现实,从唱歌起,便有女生开始掉金豆子,这一句又让她们戛然而止,实是哭笑不得。
那同学又说:“老师你还是煽情吧,我们宁愿笑着哭。”
周兆顺摆摆手,“老师一个理科生,不如文科生感性,掏空肚中墨水,也讲不出别的了,留到高考前再说吧。”
蛋糕不大,每人能分到的只有一小块。
付嘉言端着托盘一一发下去,手长腿长好处就是,三两下就发完了。
快发到谢蔲时,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跟唐宸晨说:“这一份多分两块水果,少切点奶油。”
她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唐宸晨没多想,也没留意他把指定的那份给了谁。
切到最后,没剩多少了,他们俩就不要了。
可付嘉言回自己位子,桌上多出一份蛋糕,正是他给谢蔲的。底下压着一张便签,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字迹,用冯睿的话说,是标准的考试体——
辛苦了。
付嘉言骤然失语。
她是什么意思?还他的人情?感谢他?
知道他不想听“谢谢”,就写这个。谢蔲,你可真行。
然而,心里气归气,看着那块蛋糕,他还是拿起叉子,连附着在底部的奶油都刮干净。
从草稿本角落撕下一片纸,潦草写“不客气”,让同学传给谢蔲。
他想好好问一问柴诗茜,半截身子陷在泥潭里,要怎么脱身。
分明是她像海草,死死地缠缚住他的腿,把他往下拖,往下拖,直至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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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蝉鸣唱第一声时,就意味着,高考马上来临。
从白昼到深夜,一天天,仿佛进入了电影里的时间循环,所有人做着同样的事。原本以为十八岁的他们,有着战士般的英勇和慨然,不过沦为渐渐麻木。
实验班的每个人桌上、桌洞里塞满了试卷、练习册,放不下的,就用挂书袋挂在桌边,或用箱子装着,搁在脚边。
为了稳定考生的心态,五月进行的三模,最简单,也最接近高考难度,谢蔲得了有史以来最高分,近七百。
按往年省排名来看,她这个成绩上A大是板上钉钉。
有些女生为推迟大姨妈,吃短效避孕药,还好,谢蔲运气不错,在五月底送走可能引起她痛经的亲戚。
一中各班班主任集体在一个周日,坐车去省里一个香火旺盛的大庙祈福。
还有,老师一直提醒,注意饮食、睡眠,最后几天再怎么学,也无济于事了,倒不如放平心态,还有可能超常发挥。
可还是有人说,学得快吐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会突然惊醒,以为自己在考场上,空了一大半,就打铃收卷了。
他们羡慕谢蔲和付嘉言,倘若像他们成绩那般好,也不至于如此焦虑。
他们以为谢蔲稳操胜券,殊不知,她压力也大。
谢蔲听过太多考场出意外的例子,中暑晕倒,答题卡写错位置,答题卡和试卷被水打湿,手心出汗弄花字迹,准考证丢失……
她不敢想,如果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怎么面对吴亚蓉,怎么面对自己。
吴亚蓉为谢蔲买了许多大补的食材,家里一点活都不让她做,连衣服也不用她自己洗。
她不止一次地提出,是否需要她请假一段时间,陪考、送考。
谢蔲想嘶吼,说她不要,这样她压力更大,只是一场考试,决定不了她往后几十年的人生,为什么要弄得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