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诚瞥见他眉目间含着的那些喜气,禁不住又是一声绵长哀叹。
“咦?”解斯年听见那叹声,不由得目露诧然,“接管春试乃是大喜之事,殿下何故如此萎靡不振?”
“斯年,此番出题之人乃是萧老太傅并上一众翰林院大学士,会试主考又是礼部尚书晁陵,本殿何喜之有?”墨书诚扶额掩面。
“父皇这不是变着花的想要惩罚我吗!”
他这人,天生便与那些大儒们八字不合,每每相逢必起摩擦,何况似这春试一般,一共事便是两月有余?
想想就要命!
墨书诚越想越是烦躁,忍不住又胡乱摇起手中签筒。
解斯年闻此垂眸,稍加思索后,重新露了笑。
“殿下,此言差矣。”解斯年勾唇,指尖颇有节奏地点起掌心,“斯年倒觉得,陛下此举,正是信任殿下、想要重用殿下的表现。”
摇晃着的签筒一顿,墨书诚闻言略略抬了眼眸:“怎么说?”
“殿下您看,那春试每三年方得一次,往年殿试皆有陛下亲自主持,今年却独独交给了您,这岂不是莫大的殊荣?”解斯年说着比出一根手指,“这是其一。”
“其二,负责此次出题之人乃是萧老太傅——那萧太傅又是何许人也?”
“在朝为官近一甲子,两代帝师,足足辅佐过三位君王——您看咱们乾平朝堂,明面上的文臣之首是当今相爷,可相爷当年,又是师从何人?”
“相爷当年……仿佛也是萧老太傅的门生?”墨书诚迟疑蹙眉。
那老太傅年逾八十,早已入了耄耋之期,座下门徒数不胜数,他哪能记得清,当朝相爷是不是他的弟子?
“没错,殿下,相爷当年,的确是老太傅的得意门生。”解斯年下颌微点,循循善诱,“所以,不管是论声望、身份、年龄还是地位,老太傅都稳压了相爷一筹。”
“再加上主考的礼部尚书晁陵晁大人,与一干翰林院大学士……殿下,到这时间了,您还没看出圣上的良苦用心吗?”
“你的意思是……”墨书诚皱眉,若有所思,“父皇他是想借此机会,考察本殿的办事能力,顺带让本殿拓展下朝中人脉?”
“不止,不止。”解斯年摇头,慢悠悠地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其三,春试本为擢拔人才之用,无论殿下是会试的辅考还是殿试的主考,都必然直接接触到参考举子。”
“换言之,天下人才在踏入仕途之前,必先经由殿下之手——殿下,您仔细想想,这可是您培养出独属于自己班底的最好时机。”
“培养……独属于自己班底的最好时机?”墨书诚的脸上生了动摇,他被解斯年说动了。
“没错,就是这样。”解斯年看出他面上的松动,连忙又添了一把火,“殿下,人脉,班底,能力。像春试这等国之要事,陛下都舍得交由您来管理——”
“您还觉得,圣上这是在变着花的想要惩罚您吗?”
“国之要事……信任,重用?”墨书诚垂眸思量了良久,最终缓缓吐了气,“斯年,你说得对。”
“父皇既然将这么重要的机会给了本殿,本殿就应该全力以赴,力图不让父皇失望。”
“殿下说的极是。”解斯年拱手,眸中的笑意陡然一暗。
第112章 要不,全鸽宴?
慕惜辞是被鸽子扑动窗户的声音吵醒的。
说是被吵醒,倒也不太准确,毕竟在睁眼之前,她正美滋滋的在梦里吃着鸽子宴。
什么红烧鸽子烤鸽子鸽子汤的摆了一桌,她大快朵颐,险些流了一枕头的涎水。
——还是说馋醒的比较合适。
睁眼后的小姑娘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唇角,入目的仍旧是她浮岚轩的拔步床床帐。
淡烟色的纱幔掩去了自窗中透进来的零散日光,她起身掀了锦被,面无表情地将那只湿了一小块的枕头翻了个面。
该死,一定是上次墨君漓放出来的那只肥鸽子害的,打她听着灵琴念叨过一次什么全鸽宴,她便夜夜梦见那一桌子的鸽子。
并且那一桌子的鸽子,每只都肥的流油,嗦一口骨肉分离,油香四溢……就和现在扑腾着窗纱的那只一样肥。
……等等,窗外是不是又有一只肥鸽子?
慕惜辞怔了一瞬,这两日全鸽宴梦得她小脑壳已然发了昏,这会刚睡醒,她一时还真分不清窗外那鸽子究竟是她的幻想,还是真的。
小姑娘认真无比揉了眼睛,确保她眼前清明,这才重新回头望向了窗外,那鸽子正歪着脑袋奋力啄着窗框,它的力道颇大,震得那窗嗡嗡作响。
“别撞了,仔细等下那窗棂被你撞出洞来,我捉你去煲汤。”慕惜辞凉飕飕的吊了眼角,一面顺势开了窗。
那信鸽“咕”一声顺着窗缝溜进屋内,一头撞去她的怀中,小脑袋蹭着小姑娘衣襟的同时,颇为努力地抬了那条系着信筒的小短腿。
……好肥美的鸽子腿。
烤到外焦里嫩,吃起来一定不错。
慕惜辞不动声色地舔了牙尖,冲着怀里的小东西温婉一笑。
信鸽觉察到她身侧散发的奇♂妙气氛,本能地颤抖了浑身的白毛,小姑娘见此微微敛眸,吐息一口,小心地取下那只信筒。
纸条上的小字依旧一派密密麻麻,她看着那字迹,眼睛禁不住眯成了两条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