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道:“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留,能在一刻钟的功夫里做到如此干净利落的,也就只有军中之人了。”
岳扬道:“军中之人?可早年间陛下为了防止边境生乱,除非特设镇边将军,否则边境的军权可都掌握在陛下手中,犯月向来太平没有军营驻扎,重兵都在十二镇,孙琨乾身为知州,与军中之人在此私会,岂非欲盖弥彰?”
本是拨开迷雾见明月,可沈湛却又陷入迷茫,孙坤乾上任犯月近十年,突然如此快速的露出马脚,更像是故意为之。
他在怕什么?
天边泛白,若是以前的叶泠雾肯定是会在雨过的清晨一睡不醒,可今日卯时一到就准时的睁开了眼。
叶泠雾坐起身,刚准备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这间寝屋宽大,陈设精美,梳妆台,花窗,屏风都是清一色的水墨画构造,附庸风雅却又不落俗套。
叶泠雾惊了,连忙掀开被子查看身上的衣裳,见完好无损穿戴在身上,这才松下一口气。
可也没等这口气吐完,叶泠雾便利落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推门出去。
出去之后叶泠雾才知道这间屋子原来是沈湛寝院的偏屋,想着还得早点回去,叶泠雾准备向沈湛施礼告退,才发现他人并不在屋中,就连府中家丁也比昨晚少了一半不止。
无奈之下,叶泠雾只好独自回老沈宅。
大街小巷远远近近的开始冒起炊烟,街上包子铺大声吆喝着,叶泠雾本想买两个包子垫垫肚子,谁知身上一文钱也没带。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泠雾心下怅然,却听一阵马蹄急踏而来,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接着便是一记熟悉的男声。
“泠丫头!”
叶泠雾回首看去,只见孙坤乾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身上罩着藏青色披风,头上只簪着一根木钗。
“孙大人?”叶泠雾又惊又喜,对于这位犯月知州,她是打心底里喜欢。
叶泠雾缓步行至马车前,道:“孙大人这么早就出门,这是要去哪?”
孙坤乾笑容平淡:“不是出门,我是才从城外回来。沈宅在东侧大街,离这条街尚远,泠丫头昨晚没回沈宅吗?”
叶泠雾脸色一滞,突然想起沈湛的身份,以及他来犯月的目的,自己是宁北侯府的人明面上肯定是不能暴露与他的关系。
想了想,叶泠雾只有撒谎。
可她还未开口,孙坤乾似乎就已从她脸上明白了什么,莞尔道:“先上马车,我送你回去吧。”
叶泠雾顿了顿,没拒绝。连忙上前几步,三两下爬上马车,孙坤乾甚是绅士地避开身子让她先进去。
身为犯月知州,还是犯月首富的内兄,但孙坤乾的车驾却极其简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案几靠几。
叶泠雾小小伢然,孙坤乾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意外,淡淡道:“这座驾伴了我多年,是简陋陈旧了些,还望泠丫头不嫌弃。”
“不会,不会,”叶泠雾忙道,“孙大人是父母官,这座驾是得不张不显,方能更贴民心。”
“父母官?”孙坤乾默然。
随之一声轻笑带过,又道:“你可知犯月百姓有多讨厌,你称我父母官,他们可得反驳了。”
叶泠雾哑然。
她还从未了解过,眼前的孙大人相貌堂堂,谈吐不俗,虽说气质谈不上和蔼那一挂,但相处起来甚是舒服,这样的人怎会让犯月百姓讨厌?
孙坤乾瞧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晒然道:“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但你与我不过相处数日,看人不是得看表面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泠雾茫然道:“孙大人这么说,那您……不是个好官?”
孙坤乾一愣,大笑不语。
叶泠雾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方才那话说出来确实太不经大脑,毕竟她还在别人车驾上,如此得罪怕是得被赶下马车。
她敛了敛神色,肃然拱手道,“方才失言,还望孙大人见谅。”
孙坤乾止了笑容,温言道:“上回我们好像有话没有说完,泠丫头去京城之后,觉得京城的生活如何,可还安稳?”
叶泠雾认真地沉思半刻,缓缓回道:“京城的生活谈不上安稳,我在京城无亲无故,许多事都得压在心里,也幸好我是在老太太身边讨生活,哪怕过得如履薄冰,也有老太太撑腰。”
孙坤乾点头道:“沈老太太是个正直之人,不过……”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她能几十年不回犯月,可见不是个深念旧情之人,她将你接去京城,泠丫头可有想过为何?”
叶泠雾微微一怔,心头有不悦。
京城的日子算不上安稳,但沈老太太待她极好,眼前人的意思她明白,可沈老太太接她到京城除了母亲的缘故,难不成还能从她这个身份低微找到利用之处?
“我不过是个渝州来的商贾之女,沈老太太接我到京城哪怕不是真的喜欢我,那也是思念亡母。”叶泠雾郑重其事道。
孙坤乾道:“我的意思倒也不是诋毁沈老太太,只是……罢了,不说了。”他神情凝重,语气带着几分惆怅。
叶泠雾抿抿唇道:“孙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孙坤乾叹了一口气,笑容勉强道:“是有些事压在心里,”他默了一瞬,“泠丫头可曾听过前朝伏帝九将军在靖篓大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