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打算否认,奈何蒋舟的眼神太过阴鸷,扛不住一眼便如实招了出来。
“……哪怕偷听是罪,可我不也是帮您解了困境吗?这算是戴罪立功吧,太傅大人您说呢?”
叶泠雾扯了扯楼太傅的衣袖,满是祈求的望着他,说起来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有父女的模样。
楼太傅愣了愣,走出来说道:“是啊,这小姑娘虽说不小心听了左监你的谈话,但好在她机灵,无意中也是帮了廷尉府,功过相抵,左监也就别为难小姑娘了。”
蒋舟漠然。
少顷,地上的樊坤捂着胸口坐起身,冷笑道:“你们别得意,就算拿下我又如何,咱们就看看谁笑到最后。”
蒋舟充耳未闻,修长的手指在木箱上轻轻敲了敲,过了半晌才道:“蠢货,你觉得与敌国在福寿关私通,朝廷一点也不知?”
樊坤脸上一慌,“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想到什么,转了脸色,“哼,你们别想套我话!”
“套你的话?”蒋舟笑了笑,单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硬朗精致的脸,黑眸沉寂,宛若深不见底的潭水,眉目间尽是清冷。
他忽然变得和之前的“蒋舟”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是温和的模样,但这份温和里多出了几分带着戾气和肃杀的锋芒和让人窒息的压迫。
“你在福寿关的人今早便被黑旗军拿下了,你觉得你这幕后主使还有生路?”他冰冷的声音宛如取人性命的阎罗。
黑旗军是当朝宁北侯手下的天下第一兵,在动荡不断的开国年间,镇边疆除奸恶,在当朝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樊坤浑身颤了颤,大张着嘴巴发不出声。楼太傅亦是大惊,须臾顿然大悟,怪不得此人眼熟,他忙躬身拱手道:“在下眼拙,才知是宁北侯府沈小侯爷!”
宁北侯?
宁北侯府!!
他就是沈老太太的嫡重孙!!!
叶泠雾转动僵硬地脖子朝他看去,瞳孔仿佛地震般一缩,他居然和梦里那个身披战甲的男子一模一样!
第6章 沈湛,字挽舟
“此等毒妇!断不能留在侯府!”
——梦里那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知从哪来的冷风灌入叶泠雾的衣领,她才如堕冰窖般的惊回神。
此刻的她什么也顾不上,转头就往回跑,背后仿佛有猛兽追赶一般。
“少主公,那姑娘跑了。”岳杨两步上前。
沈湛扫了眼廊上那抹快要消失的粉色身影,轻轻皱了皱眉,淡淡道:“如她所说的戴罪立功,既往不咎。”
一路奔跑,叶泠雾直到回了房间关上门,才停下脚步靠在门上歇口气。
外厅的烛灯早已熄灭,左侧室的门也紧闭着。
叶泠雾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屋中,魂不守舍地跌坐在蒲团上。
梦里的人居然成真了!
也就意味着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会害的还未蒙面的程故鸢一尸两命,然后变成沈湛口中的“毒妇”,最后死在京城……
叶泠雾的头顶仿佛有闷雷在炸响。
她努力告诉自己,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她,也不会是她!不管是在清泉寺,还是养在乡下,她都从来没有抱怨过。
至少……现在是这样。
原本期待的繁华京城,宁北侯府,此刻却像阴霾浓罩在心头,挥散不去。
她在恐惧害怕,也在不解。
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会让她在短短的三年里,变成梦里的那个人?
此时已快深夜,海面静悄悄的,叶泠雾就这样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靠着案几就睡着了。
翌日午后,叶泠雾正跟着静心养性的宣嬷嬷一道看书,绒秀突然推门进来,脸上是难掩的欣喜。
她说她在楼船上见到了沈湛,宣嬷嬷闻言当即决定晚间去请安。
叶泠雾想推脱,又被宣嬷嬷说了一通。
此次请安很是讲究,宣嬷嬷特意命绒秀给叶泠雾梳了个乖巧的飞仙髻,簪了根嫩绿色的流苏钗。
打扮的虽说不上矜贵,但也得体妥当,不似之前那般在脑后随意挽个发髻,青丝披散。
宁北侯在楼船的消息不胫而走,前去拜访的人不计其数。
若非门外的一排穿着小厮衣服的士兵拦着,说宁北大将军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那些人快把四楼走廊排满了。
宣嬷嬷领着叶泠雾和绒秀去时,照样被拦了下来。
几名“小厮”出身军营,不善言谈,加上早已烦不胜烦,所以态度不见好。
不得已下,宣嬷嬷只得拿出侯府名牌,说道:“我们是沈老太太身边人,听闻小侯爷也在楼船,特来请安的。”
“少主公说了他今日不便见客,就算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人,请安也都免了吧。”一人回道。
宣嬷嬷脸色一滞,不死心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绒秀凑到探春耳边,压着嗓子说道:“侯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这么多人来拜访他居然都给拒了,连宣嬷嬷也不例外。”
叶泠雾偷听过去,沉默。
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替圣上打稳了大半江山,且不说沈湛确实有心高气傲的资本,他现在估摸着还在处理着樊坤的事,拒绝见客属实正常。
仅仅在门外站了一会,就已有三四拨来拜访的人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