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萍越发琢磨不透叶泠雾,见她盯着自己肚子看,不自觉的将手护在肚子前,说道:“主君会谅解我的,倒是大姑娘你该自顾不暇了,大姑娘心底其实比谁都在意吧,毕竟沈老太太就算知道你是沈老侯爷私生女,也不肯让你认祖归宗。”
叶泠雾不语,指尖紧紧扣着手心。
二人无声的对峙着,最后还是邱妈妈先开口:“大娘子,大姑娘,这里不便说话,咱们有任何想说的,不如回了叶府上再说吧?”
叶泠雾余光瞥见一排排巡逻的狱使朝这边走来,剜了眼柳玉萍,转身疾步离开。
夜深人静,少女伏在花窗下,乌黑的长发如瀑布散落,一身素色云雁装,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材。
绒秀把锻绣披风轻轻的披在叶泠雾身上,道:“虽已入夏,但姑娘身子单薄,仔细莫要着凉。”
叶泠雾回头,道:“谢谢绒秀姐姐。”
绒秀莞尔着摇摇头,心中有些异样。
自从那日见了叶家人,叶泠雾做事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方才伺候完沈老太太,回寝屋后就一直坐在窗下望着夜空出神。
“绒秀姐姐,你说世上有几个父亲会为了一个谣言而不信妻子,苛待女儿?”叶泠雾轻声道。
绒秀怔了一下,笑道:“这个可不好说,不过奴婢相信这世上大部分的父亲都是为子女好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现在感受不到,以后可说不准。”
叶泠雾笑了笑,嘴角有些发苦。
这些年她常常在想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她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待见母亲的,得出的答案无疑都是柳玉萍。
直到听了柳玉宪那些话,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柳玉萍而是因为她母亲和沈老侯爷的陈年旧情。
叶泠雾闭了闭眼。
脑海里全是柳玉宪的那些话。
她真的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在清泉寺受的那些苦仅仅只是因为父亲对母亲的猜忌,不甘心父亲对她的伤害,不甘心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心实意待她,没有目的的爱她。
没有柳玉宪的那封信,她就不会来到侯府。
她早就该明白沈老太太对她的好不应该是无缘无故的,听学,拨女使,为她出头,替她撑腰……
沈老太太对她的好,全都是因为她是沈老侯爷“私生女”,要是没有这个误会,或许从丢进清泉寺的那天起,这辈子她都不知道冬日屋里烧地龙时有多暖和。
若是有一天这个谎言被拆穿呢?
沈老太太还会继续待她好吗?
应该不会。
真到那时,她就该被赶回渝州了。
“姑娘,姑娘?”绒秀见叶泠雾神情有异,抓着披风的指尖关节泛白,不由得轻声唤道。
叶泠雾回过神来,轻声道:“怎么了,绒秀姐姐?”
绒秀叹了口气,道:“姑娘在想什么呢,今天跟着柳大娘子去昭狱,是听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叶泠雾垂下眼眸,此刻她也很想找人诉说心里的憋屈,可柳玉宪今日说的那些话,她万万不敢跟绒秀提的,毕竟绒秀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女使,不似姜兰姝身边的轻菊,是打小养在身边的丫头。
她勉强一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没有。”
绒秀默道:“那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别坐着了。”
第100章 以权谋私
临近黄昏,沈小侯爷述职归府的消息传遍。
宣嬷嬷领着人步伐匆匆赶去府外迎接。
刚踏出宁北侯府朱红大门,就看见不远处静静伫立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庞大马车,马车四周立着清一色黑衣黑甲的黑骑卫,仅仅只是看着就叫人胆寒。
车夫将厢门打开,跃下车来侍立在旁,随即,一玄衣身影也下了马车,身上宽大的披风随着夜风轻摆。
立在府外的众人一见他出现,忙迎了上去,叶泠雾也不例外,在一群后脑勺缝隙里,望着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沈湛。
许久没见,他依旧清冷的高不可攀。
晚上,叶泠雾在床上躺了会儿,屋里闷热,她心里又想起昭狱里被柳玉宪威胁的那些话,愈发烦躁不安。
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就爬了起来。
夏夜繁星满天,叶泠雾偷偷去厨房热了两盘糕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来到独住着沈湛的南院。
南院与东院距离不远,甚至只有一墙之隔,两院僻静,沈湛从七岁分院起就独住在南院,因不常居住府中,南院檐飞柱升却也空旷冷清到难以置信。
从院口远远看去,屋子里灯火通明。
叶泠雾提着灯笼,轻手轻脚沿着长廊往里走,一路居然没看见半个仆妇女使小厮!
叶泠雾正觉着奇怪,眼前倏然一黑,两个佩刀的黑旗卫从拐角出来。
她吓得肩膀一抖,惶惶道:“两位大哥好,我…我是沈老太太院里的姑娘,奉沈老太太的意思来给侯爷送糕点的。”
黑旗卫面无表情,上下打量叶泠雾一番,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一人疑惑道:“这么晚了,沈老太太还吩咐姑娘送糕点?”
叶泠雾低着眼眸,嗫喏道:“其实是我懒散,糕点本是老太太让我早送过来的,还让我带两句问候的话,可院子里事多我就忘了。我送了糕点就走,还请两位大哥去通报一声,就说静合堂叶泠雾,奉老太太命来给侯爷送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