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村地处偏僻,大多数人不怎么识字,也不会看报纸、听新闻,但经历过动荡时期的他们都有一颗爱国之心,真诚而质朴,强烈而炽热,听着听着便自发鼓起了掌,用行动表达对香港回归的兴奋感动,同时对张校长表示支持。
有几个大胆的藏在人群里吹口哨,唐笑安跟着撅了撅嘴巴,然后用力把那朵嫩黄色野花掷出去,想“送”到校长头上。
潮水般的掌声中,张益友越说越动情,几度哽咽难言,不得不打手势让其他老师把音响声音放大点儿,缓和一会儿情绪再继续讲话。
“各位同学,香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栋梁!将来长大成人,要维护祖国的利益,谨记先有国,后有家,为我们的国家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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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过后,唐笑笑跟着磁带学了一首新歌《小城故事》,便央姜冬月暂时将珍贵的复读机保管起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等七月上旬期末考试结束,她又领了张奖状,开开心心地蹲家里过暑假,半天写自己作业,半天教唐笑安认字和干活儿,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唐墨则换了家板厂,坚持不在陈爱民那边砂光了。
“我打听过好几家,外村板厂都把好赖板子分开算账,好板子按原价走,赖板子多给一分五。就陈爱民的不分,算下来没别家实惠。”
唐墨边说边把二八大杠翻过来倒放,用钳子撑开缝隙剥出里胎,“平常找他支钱也不痛快,要不是你在家把着能攒住钱,今年买肥料都得赊账。”
最重要的是陈老太太可能心里受了挫折憋闷,隔三差五就去板厂寻陈爱民说话。因为冬月先前帮过孙梅芝,老太太每次碰见他都要阴阳怪气来两句。
唐墨天生嘴拙,又不好跟个上年纪的婶子计较,趁着换季到处招工,干脆跳到了平村镇村北那家板厂,不但长了点儿工钱,中午照样能赶回家吃饭。
姜冬月在旁边削茄子皮,轻声道:“其实我也不待见爱民那家,你这次换了挺好,改天去青银县进货时给你捎个新水壶,别看只远三、四里地,到底没有在咱村方便。”
唐墨“嘿嘿”笑了:“看你仔细的,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把里胎打满气按到水盆里,很快找出冒气泡的破损处,原来是被钉子尖扎了。用细砂纸微微磨一磨,再贴一枚万能贴,抹点胶水涂匀,重新按盆里就没气泡了。
“以前的自行车质量就是好,我十几岁攒钱买了这辆二八大杠,一直没换过胎,链子上点油骑着特别轻快。”
“拉倒吧,前轮挡泥瓦都快锈烂了,明年说啥给你换个新的。”
“不行不行,这车用的都是好钢好铁,以后笑安长高了得留给他当传家宝。还有我那个墨斗……”
时节不饶苗,时日不饶人,说说笑笑忙忙碌碌地仿佛没过多久,田间棒子便从豆芽大小长到一人多高,唐笑安也背起双肩包,绷着小脸开始上育红班。
他老早就羡慕唐笑笑能上学,这会儿终于轮到自己,加上听课认真被老师夸了,那劲头足得宛如猛虎出栏,每天早起积极洗脸刷牙,还会用梳子把短短的头发理顺。
林巧英背后笑话外孙“新郎官儿赶路忒心急”,十五一大早烧香时却专门剪了文昌纸,求菩萨保佑唐笑安脑瓜聪明,像他姐姐那样学什么会什么。
拜完碰到唐笑笑的同学家长唠了几句,回家忍不住跟姜冬月说小话:“张嘴就叭叭地男孩子晚熟,姑娘家越往高处学越跟不上,我看纯粹是红眼病瞎胡扯!我种一辈子地了,那庄稼苗要能长得好,刚发芽拱个头就看出来比别的苗壮。”
姜冬月笑道:“妈你别生气,管他说多少酸话,咱笑笑照样考第一名,叫他酸去吧。”
“对,酸也没用。”林巧英愤愤地放下提篮,“菩萨听了那些酸话也得当他放风,笑笑一天天地念书写字,比他孙子强多了。”
“是啊,学啥本事都得费苦功。”姜冬月又劝了林巧英几句,压两桶水把瓮装满,就蹬三轮车去青银县批货。
天慢慢转凉了,必须提前把秋冬的衣裳和布料准备好,省得过段时间掰棒子没时间来回跑。
如果服装厂有旧呢布清仓,她再多买些,做几件初冬穿的褂子。只要样式不老气,价格略高些仍然很容易出手。
姜冬月计划得井井有条,然而奔到服装厂却碰了一鼻子灰——
南方来的大客商把这家服装厂和郊区两家小作坊合并了!
人现在不但改了名叫“服装集团”,还提高了批发标准,起步要求八千八,否则全部按零售价走。
姜冬月:“^#$%@*&……”
第127章 国庆节 “八千八是优惠价, 开业大酬宾嘛。”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靠在大门口,用有些别扭的本地口音跟姜冬月寒暄,“大妹子你今天来正好, 下周我们就要恢复一万整的常态价了。”
姜冬月:“……”
其实她到青银县批货的次数并不多,平均一个半月或两个月才往跑一趟,可是服装厂近几年始终“满十成批”,即买够十件就算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