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行,那你天黑早点儿回家,晚上炒焖子。”
这是她用红薯粉自己做的,掺了炒熟的瘦肉粒和蘑菇碎,颜色不如外面卖的好看,但是软烂入味,配蒜苗或大葱都特别好吃。
“知道啦。”唐墨应了声,跨上二八大杠急匆匆出门,丁零当啷地响个不停。
姜冬月:“……”
唉,这辆车子真不行了,明年甭管唐墨愿意不愿意,都得给他淘汰换新的,再骑就该散架了。
“妈,咱家锅炉好大啊,我在街上看见冒黑烟了。”傍晚唐笑安放学回来,兴奋地绕着暖气管这边摸摸那边敲敲,“上面热,下面凉,是不是坏了?”
姜冬月摇摇头:“没坏。上面是进水管,下面是回水管,水多了就从补水箱往外冒呢。”
说是“箱”,其实是一个竖在锅炉旁边的透明厚塑料罐,形状像极了法海托在手里的钵,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水温表。
唐笑安越看越稀罕,趁姜冬月切菜的功夫踩着凳子,伸长胳膊往补水箱里倒了半瓢水,被抓包后咧着嘴嘿嘿笑。
“不多不多,一会儿就蒸发没啦。”
现在还没有上冻,所以锅炉里火烧得并不旺,暖气管摸起来也只是温乎乎的。
然而对于没见过暖气的人来说,这点温度足够惊喜了,当天晚上全家不约而同地洗了袜子和鞋垫,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贴到暖气管上。
林巧英怕弄脏外面那层银粉漆,特意垫了张旧纸,隔天早起发现全烘干了,比放炉子边熄着方便许多,也不怕烫坏,高兴地把唐墨夸了又夸:“老黑是个过日子的人,又能挣钱又顾家,全镇都挑不出第二个。”
“当年把你许过来,就相中了他踏实能干,比同辈人争气,你爹还挺有眼光啊。”
林巧英是个实惠人,她不仅口头夸,还自掏腰包买了蓬松的羊毛线,让姜冬月赶集时寄放到街角那家小铺面,付了钱请人织时兴样式。
礼尚往来,老黑装了暖气仍然继续烧西侧屋的煤炉,她说啥也得给老黑整点儿好东西穿。
收到丈母娘的礼物,唐墨表面客气地推辞了一下,实际得意地险些乍开翅膀扑棱,没过几天,他把燃气灶也装上了!
“冬月你看,往左是开,开了就能打火。往右拧,像老挂钟那样走针,它就是关。每次用完一定要关阀门,不能嫌麻烦。”
出摊儿回来的姜冬月:“……知道了。”
说着上手试了试,发现没什么问题,便灌了一壶水让它烧着。
“嘿,你胆子挺大啊,”唐墨挠挠头,“满仓家上个月换的气儿,钱会粉到现在都不敢碰,还用旧炉子呢。”
亏他怕媳妇不同意偷偷行动,私房钱唰唰亏掉八成,哎。
姜冬月才不理会唐墨的纠结,当天晚上就用新灶煮了小米粥,还炒了两盘辣白菜。
别说,烧天燃气就是比烧蜂窝煤干净,一顿饭做完既没有烟尘也没有煤灰。抹布一擦,不锈钢灶台光可鉴人,亮得像面镜子。
身为全家做饭次数最多的人,林巧英在姜冬月的“保护”下战战兢兢用了几次燃气灶,很快体会到便捷之处:“哎呀,以前做梦都没过过这种好日子,今年真是享福了。”
说着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叮嘱闺女,“财不露白,老黑兄弟那个门市好像生意不旺了,昨天买菜瞧见你婆婆,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你可要有点数儿,出门别瞎张扬。”
姜冬月笑道:“行,我记着呢。”
她经常去平村镇出摊儿,即使和“好吃炸串”的三个掌柜都不对付,平日也知道消息。
没啥新鲜的,就是老毛病又犯了:谁都想做主,谁都不愿干活,中间还夹个偷懒耍滑的,活脱脱“三个和尚没水喝”。
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够呛撑到明年过庙会。
“妈你放宽心,她那边垮了也怨不到咱们头上。”姜冬月边说边洗土豆,“反正咱家日子越过越好,等阳历年就大踏步迈进新世纪了,不跟长驴脸的一般见识。”
林巧英想了想问道:“咋算新世纪呀?”
这个姜冬月还真不清楚,她单知道2000年就是新世纪,具体怎么计算完全一头雾水。 于是这个疑问直到唐笑笑后天放假才得到解释:“姥姥,一百年就是一个世纪。今年是二十世纪,到元旦的时候,2000年1月1日,就开始二十一世纪了。”
“学校老师说我们是跨世纪的一代,特别幸运,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天象,中央台还有庆祝活动呐。”
当然也有很多谣言,比如“千禧年是末世之年”啦、“罕见陨石撞地球”啦、“ UFO会抓走人类研究”啦,还有什么绝密“triangle基地”,总之五花八门的,每天课间都有同学小声议论。
论归论,唐笑笑一个都不信。
她可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哼!
林巧英没懂,不过——“听着就是件好事儿,到时候姥姥也包饺子庆祝一下。”
姜冬月在月份牌上折个角:“挺好的,阳历年正对个星期六,要是那天不下雪,咱们都出门转转。”
……
冬日里昼短夜长,时间也过得格外快。仿佛一眨眼功夫,忙忙碌碌的1999年就翻过最后一页,迎来了2000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