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板厂像火车驶入轨道一样顺利运转起来,新木头和旧木头进进出出,隔段时间就有一笔进账,唐墨又开始了新的烦恼——
闲得慌。 前阵子还好,他成天不是在板厂转悠,就是去田里间苗、拔草。等到秋收时节,又开着拖拉机掰棒子、粉棒秸、撒肥料犁地……从早干到晚依旧嫌日头太短。
现在晒干的棒籽一半粜了,一半装进粮食瓮,新播种的麦子也发芽了,长得整整齐齐,唐墨反而浑身难受,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舒坦。
这天好容易逮到姜冬月腌咸菜,他赶紧把菜刀缴了,蹲台阶上一边削萝卜樱一边发牢骚:“地闲了长草,人闲了发慌,老辈人这话真是没说错。你看我脖子后面,火疖子都快憋出来了。”
姜冬月:“……幸亏满仓没来串门,不然准笑话你山猪吃不了细糠。”
萝卜有人拾掇,她就刷了个小坛子腌咸鸡蛋,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主意,“不能卖东西,你太实惠了,容易上当。”
“包两亩地种大棚菜?这个更不行,下本太多,还得天天守着,到时候连板厂都顾不上,捡了芝麻丢西瓜。”
“老黑,要不咱们养头猪吧。”姜冬月边说边把鸡蛋码匀实,再撒一层厚厚的粗盐,“现在猪肉都涨价了,好几块钱一斤呢。”
唐墨仔细想想,很快否决掉了:“一头太少,喂到年底还不够自家吃。要正经养,就得挖个圈养它四五头,喂不过来。”
乡下养猪很少喂饲料,一般是用剁碎的棒秸或红薯秸、草料等掺泔水,一头猪每天起码吃一桶。这样猪长得慢,瘦肉多,拉出去卖比养殖场的更贵一点儿。
“得挑个好养活的,当正经事儿干起来。”唐墨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把能养的家禽家畜捋了一遍,很快锁定目标,“不如喂兔子吧!”
兔子吃得少,长得快,一窝能生好几胎。记得冬月以前养兔子时,几个月就从两对变成了一群,毛茸茸的成天打洞。
养大了可以论斤卖,或者搭个笼子当宠物卖,青云县那边都有人收。
就它了!
唐墨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和姜冬月商量几句,转天早起就直奔青银县挑小兔。
担心兔子粪臭,他特意开了三蹦子,回来时车斗里不但多了四只小兔,还有一只瘦巴巴的虎皮鹦鹉和六枚带花纹的蛋。
“半道碰见国辉了,他爹不是养鸟嘛,今年血压高了养着费劲,全拿过去卖了,剩下这只非要塞给我。”
姜冬月不待见尖嘴秃毛的丑鸟,但是拿都拿了,随口道:“凑合养着吧,说不定就孵出来了。”
唐墨:“行,回头我多买一袋小米。”
他做事勤快,又有一套木匠手艺,当天就在板厂捡细木条和铁丝做了兔笼和鸟笼,放到旧院好生喂养,鸟蛋则单独搁旧棉絮里,每天在太阳底下晒。
毕竟不是丑鹦鹉下的,人家也不肯孵,只能看命了。
……
有道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唐墨对小兔们寄予厚望,每天勤勤恳恳地割草、拌麸子,奈何运气差点,四只小兔刚变圆润,就因为拉肚子挂了一对半。
反倒是随便喂口米的鹦鹉日渐长开,羽毛黑一层黄一层的煞是好看,连鸟蛋里都拱出了两只秃毛崽,闭着眼儿颤颤巍巍。
唐墨:“……”
真稀奇啊,难道大鹦鹉趁他不注意偷偷抱窝了?
唐墨没养过刚出生的鸟崽,左看右看都不咋想要,然而唐笑安特别积极,央求他到药铺讨了俩针管,灌满鸡蛋和小米捣成的糊糊,每天三顿加夜宵地认真喂。
还捧到姜冬月面前,嘴里啾啾嘬嘬个不停:“妈,你快看,多可爱的小鸟呀~”
姜冬月:“哕!”
唐墨哈哈大笑:“我就说了你妈胆子小,你还不信哈哈哈!”
父子俩兴致勃勃地喂鸟,姜冬月也没闲着,一边照常出摊儿,一边在长征驾校报了名。
她认字多,加上有唐墨的经验教训,每次考试都挺顺利,四十多天便成功拿到驾驶证,回家狠狠炫耀了一把。
唐墨忍不住冒酸气,哼哼唧唧地说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考这么快,还不是因为我教得好。”
“放心吧,保证不忘,”姜冬月笑得眉眼弯弯,“现在有证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点把车开顺手了,不给我们唐老师丢人。”
唐·挖井人·墨:“哎呀,你看你,嘿嘿嘿~”
他翘起尾巴,美滋滋带着媳妇去村西空旷处练车了。
……
姜冬月的确是个好学生,她胆大心细,学得很快,没几天就能独自开车去赶集摆摊。
越开越有信心,等到入冬天气转冷的时候,她甚至能载着唐墨去青银县,一路从家门口开到花鸟虫鱼街。
唐墨坐在后排,小心照看几个蒙着黑布的鹦鹉笼子,余光瞥到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杨柳树,心里满是得意:“日子过得真快,我都坐上笑笑妈的车了,啧。”
闺女刚出生那会儿,他和冬月又高兴又慌张,看那小小一团的婴孩哪儿哪儿都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连彼此称呼都偷偷换成“笑笑爹”和“笑笑妈”,很是腻歪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