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继续找本村干部和西康村干部调解,背地里请个律师查证据,准备充分了立马起诉。
“一分钱一分货,这次说啥请个有本事的,不要新手。”
“经济纠纷拖时间长,咱们争取一次将李建军摁死!”
“对,不能放过那个畜生……”
拿定主意,两口子跑动得更勤了,逢人便骂唐霞黑心鬼,给十里八乡都贡献了不少八卦。
然而受影响最大的不是唐霞本人,竟是村里的银行网点。自从马秀兰出事,就有人拿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取钱,想转到信用社存成存折。
“乡亲们,我们是国家正规银行,比信用社级别更高,存款安全有保障的。”办事员拼命解释没人听,加上网点平常为了安全
不留现金,只好挨个登记,无奈道,“取款超过五万以上必须预约,这是规定,哪个银行都一样。
”
办事员好说歹说,勉强镇住了场面,下班后急忙向总行反映情况,申请调派几个能说会道的同事并现金数百万。 为保险起见,夜里把腹稿都打了好几遍,结果第二天开车进村,就见长长的队伍从网点门口蜿蜒了半条街,每个人都要预约取款。
办事员:QAQ
完了,今年的奖金泡汤了……
人从众,众成势,即便行里见势不妙,紧急派出了行长及副行长,照样白搭。
“说那么多干啥?就问你今天能不能取钱。”
“我一下存六十万你们特别痛快,咋取钱磨磨唧唧的?”
“别扯什么银行政策,咱们庄稼老粗听不懂。”
存款是银行的根基,眼睁睁看着运钞车来了一趟又一趟,不停地往外吐钱,办事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惜在石桥村没有人同情。
田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卖地钱四舍五入就是他们的卖命钱。现在唐贵家出了这种事,谁还敢让自己的钱待在卡上?万一被人偷偷转走了咋整?
最可怕的是,人家哪天转走了你都不知道!还要不回来!
东边不亮西边亮,银行哭唧唧的时候,平村镇信用社简直笑开了花,横幅一条接一条地从自家大门口挂进村里,内容都差不多,“热烈欢迎石桥村父老乡亲”,“农村信用社,农民最可靠的朋友”,“守好养老钱,谨防银行卡诈骗”。
某银行:呔!
当然,也有很多人没往外取钱,姜冬月就是其中之一。她存钱早,卡里只留下三万零八百块,先前给唐笑安转账时用过 ATM机,明白卡和存折不缠搅的道理,只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分开放置就行。
但唐墨仍有些不放心,思量半天,让姜冬月把身份证藏到面包车后排座椅的靠枕里面:“你缝个小兜,保管谁都找不着。”
姜冬月“噗嗤”笑了:“藏那么秘密,回头忘了咋办?”
唐墨:“没事儿,我牢牢记着呢,再不行画个记号。”
姜冬月:“……行吧。”
说到做到,她当天晚上就偷偷进车里缝了个布兜,和座套颜色一致,还挺隐蔽。
唐墨专门等到第二天才去藏身份证:“今年村里人多事多,乱糟糟的,小心点儿没错。”
他可不能上小贵子那种当,忒挫了。
……
取钱事件闹得太大,银行为挽回形象,在石桥村连续开展了五天的安全教育活动,还请来歌舞队表演,天天不重样。
现在村里只打了征地款,还没打房屋拆迁补偿款,他们必须亡羊补牢,制止储户集体转移的趋势!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重要的是联合了派出所民警和乡镇干部帮忙站台——银行终于不用天天派运钞车过来了,办事员又得以照常上班。
等风波渐渐平息,已然快芒种了,天气越发炎热,地里的麦子也一天比一天黄,风吹过沙沙轻响。
对石桥村人来说,这将是他们收获的最后一茬粮食,所以家家户户都格外珍惜,收割机专挑新型号的,连麦穗也拾得比往年更干净。
唐墨甚至舍不得往外粜麦子:“今年价不高,咱们少粜点儿,剩下的晒到平村镇那个院子里。”
拆迁在即,乡亲们到处打听着找房子,能去亲戚家最好,不能的也尽量在一个村,互相之间方便照应。
比如王满仓就跟着儿子一块儿去了儿媳妇的娘家北康村,陈爱军则跟着孙梅芝去魏村。像赵大花和刘根生这样同村的,准备搬到唐家庄,和赵家的舅舅们住同一条巷子。
可唐墨和姜冬月都没啥亲戚,唯一能投奔的高家屯又有些远,不好做买卖,索性就近到平村镇赁了个院子,每年一万块,约好什么时候住进来再交钱。
这价格相对偏贵,但是院子面积大,还带个临街的门市,整体挺划算。
“我开拖拉机过去,捎带拉四口瓮。”唐墨边说边往布袋里装麦子,热得前胸后背全是汗水,“咱家老瓮质量好,这么多年都没裂缝,拆迁砸了多可惜啊。”
姜冬月撑着布袋口,脖子脸同样黑黝黝的:“一口大瓮三百斤,你拉两个足够用了。咱们以后也不种地,还能把瓮搬到楼房吗?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