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唐墨晃晃胳膊腿,感觉确实没昨天僵痛,嘴里却说道,“我就干这么几天,累得回家都睡不醒,捡破烂都不想再来了,抢着干的得穷成啥样啊?唉,真是太苦了。”
刘建设没想到唐墨今天一下把话说死了,正要再劝两句,唐墨已经推起二八大扛,笑呵呵地道:“难怪老人都说出门干活得垄里歇,我可算觉出味儿了,真挺不赖。建设哥,今儿咱一道回家去吧?”
刘建设顿了顿:“……我还得买点东西,你先走吧。”
“行,那我不等你了啊。”
唐墨叮铃啷当地骑车走了,却没有往石桥村去,而是半路拐了弯,回到木匠厂附近,把自行车放到以前认识的修车铺里托人看一会儿,接着去商店买了包烟,又从百花招待所的南边绕了个圈,大大咧咧走回了工地。
这么绕路一走,唐墨才发现工地面积比他想得还大,至少有石桥村一多半,但位置偏僻,东南西三面都是荒草野地,只有一条新修的马路斜过去,连通市区和乡村的黄土路。
北边则热闹得多,工地门口正对一排低矮的棚子,分成一格一格的,大多卖些炒饼、手擀面、水饺,还有一家卖猪肉熟食的。
他们明显都依靠工地做生意,跟着工人们的时间走,这会儿大部分都收了摊,只有零星几家开着火。
难怪刘建设让他去东边推沙子,还帮他带饭……
唐墨愤愤哼了声,挑了靠边的棚子坐下:“老板,要个大份素炒饼,给我装塑料袋里打包。”
“好嘞,大兄弟你先坐会儿,素炒饼马上好!”老板一抹头上的汗,抡起菜刀咣咣咣地剁饼条,“叫我小成就好,最后一份了,给你多放点儿菜,好吃得很!”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隐在了西天的云彩后面,只余下一缕橙红的光晕,在将暮的天色里倔强亮着。工地铁皮房的小窗口也依次泛起暖黄的光,映出团团晃动的人影。
唐墨四下扫了几眼,发现外面一个认识的也没有,加上天快黑了,便凑过去跟那老板拉家常:“小成兄弟,你这地儿挑的真挺好,守着恁大工地,每天几十上百的工人出来吃饭,老赚钱了吧?”
那小成也是个爱说的,“呼啦”把饼条倒进锅里,随手指指地上的白线,说道:“瞧见没?画线的都是人家开发商的地盘,不叫随便走,我在这里占个棚子卖饭,每月还得给开发商交钱。我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么精的人呐,石头缝里都能炸出油。”
“你说不交钱吧,就得到东边街上去卖,挺绕远,保不齐啥时候来几个穿皮子的撵你,哎,生意难做呐~”
说话的功夫,炒饼已经快好了,唐墨犹豫了下,问道:“小成兄弟,你每天守着工地做买卖,知道这里揽活找谁吗?我们村好几个兄弟都没活儿干,想着来城里碰碰运气,我都转悠半天了,也没发现个好地方,就瞅着工地还不赖。”
小成正要说话,前面走来个矮胖的男人,高声喊道:“成子,你今天生意好呀,还有炒饼吗?给我加个鸡蛋!”
“好嘞!”小成应了声,顺手一指唐墨,“东哥,这儿有个兄弟想找活干,你们工地还招人吗?”
“对,我想揽个活试试。”唐墨掏出根烟递给那东哥,顺手给成子也递一根。
“招呀,怎么不招?”矮胖男人接过烟打量唐墨,“大兄弟这身板,看着就是个能干活的!东哥跟你说啊,你要想挣钱,吃得了苦,来工地就对了!搬砖一天十二三,推沙一天十四五,全洪金市数这儿挣得多!对了,你是自己干还是包工头啊?”
还好,没被刘建设抽走太多……
唐墨悄悄松了口气,含糊道:“咋说啊,这个……我们村七八个壮劳力呢,都想找活儿干。”
“那更好啊!”矮胖男人也不知道天生话多还是收了烟的缘故,叭叭叭说个不停,“人多了就能包工哇,包工头挣得最多!人越多越好哇!自己干也成,前几天工地来了个属黄牛的,一个顶俩,听说一天能推百来车沙,工头给开十八还是十七块钱,老高了!”
唐墨:“……”
卧槽,那头黄牛好像就是他!
* * *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干拔人气门芯这种事儿?”
姜冬月坐在三轮车上,身下垫着两层旧褥子,头上裹着结婚那年买的纱巾,一边走一边数落唐墨。
“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去小卖铺买洋火碰见何富美,她正跟赵大花叨叨瓜子少了两粒儿呢。幸亏她不知道是你干的,否则一准儿上大队找村干部评理。”
唐墨蹬着车子,随手把道旁柳树枝子拂开,哼道:“评理就评理,我还能怕了刘建设啊?他办事太不实诚了,叫爱党知道也得批评他。” NND,居然抽他那么多辛苦钱,还嫌他干得少,老小子真够黑心的!
姜冬月从背后拍唐墨一把:“你少逞能!我是嫌你费那么大劲儿,又盯梢又蹲点的,最后干这么点小事不值当!还不如直接把他车胎扎了呢。真是请了孙悟空看桃园,自找麻烦。”
唐墨往后看看,发现已经离了石桥村八|九里地,路上只有几辆车飞快驶过,当即洋洋得意地道:“扎车胎干啥?他一眼就能看见瘪了,顶多花个块儿八毛的找人糊。我拔了气门芯再给点两滴胶水,他才能骑半道上摔个跟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