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你早上煮的不是棒子面,是迷魂汤吧?”唐墨咂咂嘴,满脸不可思议,“六十八块钱的东西叫你花五十三就买了?”
姜冬月瞥他一眼:“怎么可能?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我全靠买的多才能砍下价,还搭了两块处理布呢。要都是好质量布,怎么都便宜不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底价,踩着线往下压,才能说服俩售货员。但这个就没必要告诉唐墨了,省得他吓破胆。
“嘿,真是小看你了。”唐墨看看姜冬月手里那四斤碎布头,“七毛一斤,全是送的,算下来又赚两块八,今天真是买着了。”
姜冬月晃晃手里的小包袱:“这些都是布厂不要的,她们开店的去批发权当添头,一捎带就上百斤,卖两毛也有的赚。我今天花了那么多钱,当然要送几斤啦。”
“瞧把你能的。”唐墨又咂咂嘴,“人家卖布的眼都直了,我看要不是你大着肚子,能当场把你招安了。”
别的不说,姜冬月对什么样布料适合什么样衣裳,说得那叫个头头是道,特别中听。他本来只打算花十几块钱买布,最后东挑西选地买了五十多,心里居然还觉得赚了。
就凭这份本事,姜冬月要真去卖布,比店里那几个都强。
两人回到街口,把东西放到三轮车上,用塑料袋盖好,唐墨就想往回走。
姜冬月问他:“你不买小兔了?”
“不买了。”唐墨叹口气,“再买怕家里揭不开锅啊。”
姜冬月笑着锤他一记:“布买回来放家里,两年也坏不了,到过年那会儿更贵,我这叫该省省该花花。两只小兔也不贵,怎么就揭不开锅了?养大了一只就能赚好几块呢。”
唐墨坚持不买:“地里棒子一天比一天黄,没几天就得秋收,你身子又重,咱俩哪来的闲功夫给兔子割草啊?”
“香惠嫂子她娘家不是养了兔子嘛,前两天我上地里碰见赵成功,顺口问了几句。他说兔子太娇养了,吃的草带一点儿露水就能拉肚子虚死,今年他都跑丈母娘家吃三回兔头了。我看那东西不好养,等明年有空了再说吧。”
姜冬月想了想,说道:“行,都听你的。”
俩人原地商量了几句,觉得大老远跑这一趟,光买布有点不划算,又顺着商品街往县里的牛市羊市和花鸟虫鱼街走了走,最后在家具农用店里买了个三尺耙。
唐墨跃跃欲试地想砍价,到底添五毛多买了根锯条。
姜冬月没好意思戳穿唐墨的得意,只在折返经过街口时叫他去买几个烧饼。
这是夫妻俩一直以来的习惯,如果出门没带唐笑笑,回去至少给闺女捎个零嘴儿,让她也高兴高兴。
唐墨时间掐的挺准,一路蹬车回去,到家正好十一点半。
姜冬月看看表,赶紧去南棚子里坐锅烧水,叫唐墨先把布包袱锁进柜子里,碎布头搁缝纫机边上。
“知道了。”唐墨应了声,收拾好布料凑过去嘀咕,“冬月,你这手艺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村里大喇叭一广播,乡亲们找你一裁,回头再砸了招牌。”
他自己就是做木匠的,最知道学手艺的辛苦,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几年才能出师,根本没有速成的捷径。
姜冬月熥了馒头又淘米,说道:“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跟你说,你花钱买的那本大厚裁缝书,真是不白买,特别齐全!”
“看着我给笑笑做那条背带裤了吧?全村哪个人见了都得说一声好看。等我开张几天,指不定他们还得排号呢。”
唐墨“嘿嘿”乐了:“冬月你可真敢想。那这样吧,等你成了大裁缝,我就当黄牛专门卖号,像省城大医院那样。”
玩笑归玩笑,等唐笑笑穿着卡其色背带裤,蹦蹦跳跳从学校回来,学着大人模样两手插兜,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唐墨还真挺服气。
他天天在城里打工,虽然极少出去逛悠,也知道城里小孩穿什么。以他的眼光看,自家闺女这衣裳搁城里也是很洋气的。
可姜冬月为什么忽然开了窍,莫非真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
唐墨左思右想,甚至想给自己买两本了,但他不认字呀……
“爹,我教你!”唐笑笑积极举手,“我现在会写十六个字,全教会我妈了。爹,你也一起学吧!”
唐墨哈哈大笑:“行,等爹以后有空了就跟你学啊,你今年先教你妈。” 一家三口就着小米粥和烧饼,吃了半盆腌黄瓜,饭后谁也不闲着,唐笑笑站院子里背两遍早上新学的儿歌,又喝半碗糖水,就背着小书包朝学校出发了。
这年月乡下的小学并不限制时间,学生想去多早都可以,五六年级的老师甚至要求早上七点半之前必须到学校早读,中午也要再学习一会儿。
育红班当然没有这种规定,但唐笑笑人小志气高,为了过年能领奖状,憋着劲儿每天早早去学校,不背书的话就和刘少娟等人结伴玩丢手绢,比在家一个人待着强。
闺女一走,唐墨就开始清理鸡窝。先把院门拴上,然后打开鸡窝的栅栏,将七只鸡咕咕咕地全赶出去,再把鸡粪铲到排车上,用铁锹拍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