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策坐在贵妃椅上,他没怎么抬眼,只是将手递了出去。
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种种分毫不在意。
魏宁接过他的手时他才轻笑了一声:“先生跟了我不少时间了吧?”
最初他到留歌城时,还是个年岁尚轻,不懂打仗带兵的少年。
如今几年过去,少年多少次生里来死里去,也爬上了主帅的位置,号令三军。
六年前的魏宁也不如现在一般头发发白。
他在留歌城中的小院里,守着老伴,晒药看诊,隐姓埋名。
是个不谙世事的老头儿。
后来公子策请他看病,也不知道怎么相熟起来的。
这一过就是许多年。
魏宁拿针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作,换作旁人根本不会察觉。
他复而继续,针尖很细,慢慢地渗进了公子策的皮肤,边笑着答道:“五年了,老伴儿死了便一直跟着殿下。”
“五年了。”公子策接了句,似乎只是轻喃。
血珠从皮下冒出,在针口处汇成一个小小的红点。
毒发也需时间,魏宁收了针别回了纱布。
“五年了,殿下的成长令老夫侧目,若不是这毒拖着,怕是能够更加骁勇才是。”
公子策是用兵奇才,他是战场的神。
在魏宁看来,他天生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
听完魏宁的话,公子策却是一笑,他抹掉那点血珠,慢慢地靠向软塌。
不知是催发的毒起了效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唇色似乎微微苍白了起来。
“那你觉得我大皇兄呢?他天生适合做太子么?”
问的人漫不经心,听的人却心生疑惑。
门外把守着的沈轻白诧异地回眸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奇怪。
收回视线时,借着屋内亮堂的夜明珠,他瞥见钟窕面前那摊未干的茶渍。
歪歪扭扭,但还算能辨认。
是一个「反」字。
刹那间,种种惊惧挒过心头,沈轻白简直难以置信到心如擂鼓。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多少年的生死一线终于令他感到了不对劲。
而屋内,公子策大概觉得身子开始发冷,他整了下衣襟,看着魏宁,似乎在催促他的回答。
这实在是个令人感到压迫的人。
魏宁重新取了一根针,笑吟吟地答道:“三殿下说笑了,老夫盘桓留歌城多年,没见过太子,自然不知这问题该如何回答。”
他拽过公子策的手,握上他的脉,测算着毒发时间。
“先生手很凉。”公子策看着他:“是穿少了么?”
说完,紧咬了下唇。
季骨毒毒发最初的感受就是疼痛,无论从哪里开始疼,都是筋脉连着骨头针扎般的开始在体内游走。
魏宁知道这是公子策向来忍而不发。
即便疼的受不住,也只是紧咬牙关而已。
他不再回话,挑了针出来:“殿下何处疼痛,可以告知老夫,剔骨疗毒,这便要开始剔骨了,殿下请忍一忍。”
沈轻白在门外待不住,他进了屋来,重重地拧着眉看向公子策。
公子策额头已经微微汗湿,面上没有多痛苦,可整个身子却紧绷到了极致。
季骨毒发!
魏宁踱步过去关门:“更深露重,免得殿下受了凉。”
钟窕被关在院子外。
就在沈轻白觉得眼下这场景越来越奇怪时,屏风后传来了一声响动。
「啪」「啪」——
击掌的声音清脆,而后是一道熟悉的倨傲声:“让本宫来瞧瞧,我们阿策这是怎么了?”
第34章 兄长管教弟弟,那都是应该的
这道声音简直带着满满的恶意嘲讽。
沈轻白刹那间就拔出了腰侧剑,「锵」一声猛响,剑尖直指来人——
那张与公子策长相几乎雷同的脸从屏风内露出来,不同的是他一身邪气。
被剑直指他也丝毫不惧,反而步步上前,两指夹住剑端轻轻推开。
公子凝回眸冲公子策道:“你养的这条狗,倒是会咬人了。”
房顶的瓦砾不知何时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排轻工上乘的暗卫毫无声响地落在公子凝身后。
这是西梁皇宫的影卫,个个武功高强卓越。
沈轻白几乎白了一张脸:“你们……究竟是何时到的大兆?!”
年前公子凝曾经催促主子回朝,主子没有理会。
过后公子凝便也再没有消息传出。
可是今夜如此关键的时刻,他为何会出现在大兆呢?
沈轻白并不是全然不思考,这几日他隐约有感到怪异,只是根本没有往公子凝身上想。
更没有……往魏宁身上想。
他剑锋一转,横在了魏宁的脖子上,整个人被愤怒充斥着:“魏宁!你与他里应外合!”
根本不是要解毒。
根本不可能解什么毒,魏宁早就算计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得主子季骨毒发!
魏宁被剑抵得往后仰,整个人也无太大的表情。
反倒是公子凝的人,全都拔出了剑,朝沈轻白刺去!
眼看打斗一触即发,公子凝却只是抿着唇。
“弟弟,这里可是钟府,打起来你就不怕外头那位钟姑娘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