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为了确保他无法逃离,张旸死死地挡在门前,哪怕火势蔓延到脚下也咬着牙一动不动,仿佛早就打定主意要和他同归于尽。
沈从宴没法儿往外更进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折回卫生间时,发现近旁衣柜里竟有两床收纳起来的冬被,顺手便扯出被子闪身退到卫生间,将淋浴和水龙头开到最大。
做尽一切可以自救的措施,他听天由命地待在水火交融的卫生间,等待命运最后的判决。
即便已经脱险,再回溯一遍,仍听得许星宁心惊肉跳,她撇撇嘴,小声嗔怪:“这就认命了?”
真是怪胎,平时死活不肯服输的人,生死面前竟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如果不是恰好有人会开锁,那他岂不是就折在里面了。
“嗯,认命了,”沈从宴反倒看得很开似的,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里竟有一丝释然,“不过也走运。”
许星宁倒了杯水递过去,没好气地问:“差点儿就没命了,走的哪门子运?”
他接过杯子,抬眼望向她:“你没在房里,这对我来说,就足够走运了。”
许星宁不知道的是,这是他生死攸关的当口,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说完这话便仰头喝下杯子里的水,语气自然轻巧得像在谈论天气,并没觉得哪里不对。
许星宁却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胸腔某处泛起的滚滚热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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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次来晋城,原本都没做长期停留的打算,但眼下的情况,沈从宴需要静养,并不适合立刻动身返回江城。
期间,晋城警局派人来询问了一下情况,结合现场痕迹,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张旸精神性疾病发作,导致了这场火灾。
全国各地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火灾,晋城这桩不过其中之一,加上当地的事故报道按照两人的意愿,刻意隐去了他们的身份,在社会面并未引起太大轰动。
沈老爷子打来电话那天,沈从宴已经无需辅助吸氧,清肺疗程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余下的养护可以回江城再做打算。
“阿宴啊,我出院了,怎么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你?是不是手里的项目太棘手?”沈老爷子恢复良好,说起话来也利索了许多。
沈从宴瞧着许星宁忙前忙后收拾出院的身影,下意识回:“我也——”刚出院。
最后三个字临到嘴边及时刹了车,他默了默,说:“嗯,是有点麻烦,需要多费些时间。”
差点儿忘了,他遭难这事只有逄总助知道,对外统一宣称的是他近期外出在交涉下一个项目。
“不急,慢慢来,你们年轻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我这个老爷子就不插手了。对了,星宁丫头呐,她怎么也没来?”
他一直以为两人还是结婚前后那般,有空就待在一处过二人世界的状态。
“她……”沈从宴看了眼,恰巧许星宁收拾停当。
隐约察觉到他在跟人谈论自己,她走过去,用口型问道:“沈爸吗?”
沈从宴顿了顿,刚想搪塞过去,那端沈老爷子再度开口:“让这丫头爱惜着点儿身子,别因为拍戏就把作息搞得颠三倒四,老了遭罪。”
这回许星宁听得清清楚楚,她问也没问,踮脚抢走他的手机,闭着眼编瞎话:“沈爸,我都听着呢,放心吧,我作息比小学生都健康!”
“这丫头,以为我糊涂咯,把我老爷子哄得团团转。”话虽如此,她就像颗开心果,一开口就能把沈老爷子逗得乐乐呵呵的。
许星宁吐了吐舌头,突然想起什么,关切地问了句:“对了沈爸,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啊?”
她这么问,只因方才没听到他和沈从宴的对话,下意识就想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沈从宴神色一凛,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那桩莫须有的‘出轨风波’也算平息了,原本我想,那就挑个好日子把婚离了。
——所以我决定,在他病情稳定下来之前,先不提这茬,你觉得呢?
当初住院部楼下,她同他说的这两句话仍然历历在耳,如今她这么问,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她明明为他哭成那样儿……
算了,好不容易在暗夜里窥见一点光,在明确那点光亮是短暂的萤火还是黎明的曙光前,他不敢赌。
沈从宴心中千回百转,回过神时,已经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他还在医院,恢复得一般,不能和人长聊,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一口气说完,又对那端抛出句“我这边有事要忙,改天再去看你”,也不等她作何反应,擅自挂了电话。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许星宁缓缓眨了眨眼:“你……手机是要欠费了吗?”
她当然也知道这听起来荒谬,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电话。
“不是,”沈从宴将手机收回口袋,顺着她的话胡诌:“但长途电话费贵,能省则省。”
“。”
如果不是知道星盛集团作为上市公司一时半会儿倒不了,看他这表情,她可能真就以为他要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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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前,两人一致决定再去趟精神卫生中心,探望那天为他们撬锁的男人,毕竟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