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颜,你真是和你爸一个德性,榆木固执。”曲意年一直觉得哥哥当年一意孤行地娶姜秧穗,十一年的婚姻,更是一直由着姜秧穗掣肘着他。
到头来,人家说变心了,他也心甘情愿地放她走。
离婚分走了他一部分的财产不说,还一力留下女儿照拂,等同于她姜秧穗最后一块镣铐都没戴走。
曲意年骂大哥,你活该戴绿帽子!
曲家甚至要验开颜的DNA,曲松年在老宅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谁敢动他女儿,试试看,他会和所有人翻脸!
大哥离婚第二年,就意外去了。意年始终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大哥就那么突然地没了,也接受不了,他爱人的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他留在世上唯一一笔血脉,开颜又是这个性情。
*
外头这边,酒肴已经悉数上完,到了最后的甜品环节。
曲开颜还没有回来。
她手机在位置上唱了几发,手袋也胡乱困在桌面上。
周乘既暂时做主,替她把手机拨到静音,搁到手袋里,阖上。
元小波看在眼里。
其实一个晚上属于成年男女的风流云动的眉眼官司,作为过来人的小波也全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小波依旧有点替老同学嗟叹,说不准这个“艳遇”是福是祸。
因为他瞄到曲小姐今晚用的手袋是爱马仕某款,他们集团业务一部的总监就有同款的黑金,听说光累计消费就得百万向上才能申请,还要配几十万的货。
小波知道周乘既的家庭,他祖父到父辈都是很有名望的读书人。周家也不是一般的工薪,但诚然地讲,知识分子体制家庭,离手边这样能挥霍的富家千金还是有点距离的。
尤其,周乘既还是这么有心气的一个人。
当初,为了个白月光许同学,周乘既就可以好几年和母亲关系难缓和。
他这么多年不谈对象,难说不是故意做给家里看的。
趁着曲小姐没回来,小波和周乘既聊点私事。
“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小波关怀地问。
“老样子。春节前才定检过的。”
周母自己做医生的,偏偏忙到体检没及时做,等自己觉察到异样,乳腺查出毛病,到毅然决定手术,父母全没有通知周乘既。
还是事后休整两个月,奶奶找他聊点家务,实在没忍住告诉了孙儿。
周乘既那会儿打击不小,他夜里打飞的过来找小波喝酒,一个晚上烧掉一包烟。
落寞地自省,或许他父母有不合格的地方,然而,他自己也很不合格。
他一点不觉得父母是为了让他省点心而不告诉他,相反,是他很不合格。才导致,这种亲情羁绊失语、滑钩了,他记得他母亲说过,这世上唯有手术室的门口是最恐怖也最喜庆的地方。
一脚出来就是生,一脚出不来就是死。
过年的时候,周乘既认真和母亲聊过,劝她退下来。要强一辈子的缪主任,轻伤不下火线的自诩:
你奶奶还忙活呢,我有什么理由闲下来。再说,我和你爸天生劳碌命,他退下来,我再退下来,我不敢想象天天在家锅碗瓢盆抓瞎的日子。
其实周乘既父母感情很好,当初,周父是一眼相中老母亲的学生,心机勃勃地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周乘既曾经说过,他不回去,他父母从不会吵架。果然,孩子都是意外。
春节里,周母明里暗里透露,闲下来也没事做。人家还买汰烧地接送小孩……
周乘既一时沉默。
这一程,谁也没说服谁。春节一过,缪主任又回去坐诊了。
小波听周乘既闲絮完,才道明今天的来意,他其实是特地过来还一部分钱的。
虽然他知道周乘既且不等钱用。不过借钱这事,人家许诺出来是情意和人品。小波说,他及时归还也是感恩和人品。“我妈有一笔定期到时间了,她是个轻易不能欠账的人。逼着我先还一部分给你呢。”也实实在在感谢老同学,周乘既的一笔助力,省了他那房子去欠银行多少利息。
“感觉冥冥自有天意,还钱都还的是时候。”
周乘既面上不显,问他,怎么说。
“谈朋友,怎么不算一笔不小的开支呢。”小波揶揄周工。
周乘既没接这话,只宽慰小波,他不急着用钱,也相信小波的人品。
“收款吧。你是不知道欠钱的滋味。”
小波当着周乘既的面要他查收款项,周某人看到支付宝进来一笔钱,于是,二人认真交割的嘴脸,周乘既淡漠道:“收到,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曲开颜像只猫似地,无声无息坐回来。
周乘既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她却意兴阑珊之态,耷拉着眉眼问他们,“聊什么呢?”
周乘既不便说小波还钱,便玩笑说:“和小波借了一笔钱。”
曲开颜顿时咯噔在那里。
姑姑那些生意经,热气还没过去呢。
她一时当真了。面上吃了十吨闭门羹的冤枉气。
周乘既自然不解,他只说他们这里快散了,“你找你姑姑谈完了?”
曲开颜点头,只散漫地说她姑姑一向生意往来惯了,老爱替人包揽那套。“我把账单给她还回去了,酒也没要。”
周乘既闻言,没什么反馈。好像倘若她姑姑真的给他们包揽了,他也不会觉得冒昧。当然,他自己买单,他也乐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