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瑄也站了起来,“这里不好找,有点儿暗,我陪你。”她对她反而很热情。
“喂,傅哥,你跟着去干什么?”沈奕安正要抓住他的衬衫袖子,被傅欣书一把甩开了。
“他也去放水。”江过站起身,去换了杯绿茶笑着递给了沈奕安,“老沈,你有点儿太急了,先醒醒酒。”
俞温自知跟旁边这个女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擅长也不想跟她搭讪。
本来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
进了洗手间,洗了把手,随便甩了甩,她就先出来了。
正要往回走,打算出去透透气,狭窄的走廊里,一只手臂按在墙上拦住了她的归路。
走廊里灯光幽暗,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手臂上还留着一尺长的新伤。
这道伤口,他第一次主动露出来。
“傅主任?”俞温难掩震惊,但没敢出声。
“我可以跟你近点儿,对你示好吗?”
狭窄昏暗的走廊过道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许她也并不敢看。
就连他的声音,也仿佛饱含着肆意的晚风,几分沙哑几分灼热。
“为什么?”
她看起来很冷静,声音温柔,只脚下微微退了一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呼吸艰难,恐怕能憋着一口气,勉强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在桌上,你不是看出来了吗?都是朋友。”他压低了声音,浑厚却也诚恳,“沈奕安是朋友,不想再伤害他。”
沈奕安坐在她的对面,他对旁边女人的爱慕直白而热烈,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收起来了她被退回去的香水,也替她悄悄收去了尴尬。
他一次次给她送牌哄她开心,只为看她扬起嘴角时轻轻一抹毫不在意的微笑。
他盯着她手边的鸡尾酒,她双唇轻启,每抿一口酒,他都跟着喉结抖动,陪饮一口烈酒。
他的目光那么炽热,好像仲夏炎日。
然而,他似乎没有等到过回应;
因为那个精致的女人似乎是不喜烈日的无尽夏,一直把脸转向她这边。
她自然知道,她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人。
洗手间的门响了。
傅主任左臂按在墙上。
他的手掌就在她的耳边。
俞温正对着他,他们鼻尖的间隔不过一拳。
有些事,她知道是不会发生的,然而,她不敢对视,紧紧地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果然,他只是把额头抵在了墙上,下巴浮在她的左肩上面,他完全罩住了她,却是没有碰到她。
俞温看见他在一旁只把额头抵在旁边的墙上时,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失落。
这分失落仿佛失重落崖,被高高提起的心,又被重重落下了。
她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无念痴想;
她从来没这么看不起自己。
在麻将桌上的时候,她看着五颜六色的麻将牌早已没了思绪。
周若瑄,好炫耀诗意的名字。
连名字都跟他很般配。
傅欣书,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叫他的名字,斯文儒雅,仿佛他们就该是热烈相拥的两个人。
高中同学,大学校友,他们的别墅之间只隔着一个养狗的老人。
打着牌,她只捕捉到了这些,但足够了。
他们一定是让人羡慕的青梅竹马,他们一起去了国外的大学……
今天,那个女人为了他千里迢迢来到偏远的海城。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他一身白衬衫会为谁解开。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在这里,他领口的扣子已经敞开了。
只一颗扣子,就让这个人洒脱无羁,似乎带着万般风情。
她只能装作认真地在查看牌花,每一张牌,都去摸上一遍。
她躲出来了,他却突然要跟她“示好”。
她听得懂,说什么示好,他要她陪他演戏而已。
可是,到底为什么?
她混乱了。
那么精致时尚的女人,明明跟他那么般配。
她早晚要离开的,她不该涉足他的生活。
她松了憋着的气,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她微微偏头,对着他的耳廓低声唇语,“你在利用我?”
“嗯。你开价吧。”他的声音更低更沉。
一句话,在那一刻,她似乎体会到了教科书里,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心绞痛。
然而,她只挣扎了一瞬间,没有一声多余的娇吟,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一纸婚约上既然已经配上了八百块零花钱。
何不在此刻更让自己坦然些。
既然是彼此利用,那就该欣然地索取才对。
反正,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她似乎笑得决绝凄然,“八百。”笑着笑着眼睛里面有东西,要忍不住了。
看见卫生间门打开的一刻。
俞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为了这八百块。
也不再去想他到底有多少“好朋友”。
但她真的入了戏。
只有她一个人入了戏。
旁边的男人只是抵着墙壁一动不动。
而她,抬起右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肩膀如此宽厚,她的手太小,无法按下这副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