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排一排绕着圆坛，前面的人坐在阶梯上，后面的人就站着，每个人手上一张空白纸，支持者将票投入左边，反对者将票投入右边，最后由主持者公开数票。
在云城，没有统治者，所有的公共事务都是由居民投票决定，而每周五就是投票日。
竹猗她们这群小孩子站在人群外围的石头上旁边，他们迟早也会拥有投票的权利，因此可以实现学习一下如何投票。
管事的育母此刻也负责主持投票。
她在云城很有权威，毕竟这里大部人都是由她照顾长大。
“首先，我们需要决定的第一件事是，是否需要扩建房屋。赞同者的理由为：成年之后不需要再和其他人合住，可以一人一间房。而反对者的理由则是：云城是一个友爱的大家庭，集体居住才能更好地交流感情，只有藏有小心思的人才需要个人空间处理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居民可以自由发表意见。”
育母话音刚落，就有人举手，他是坚决反对一人一间房，此次也是有备而来，对着局面侃侃而谈，听众之中，不少人赞许地点点头。
竹猗倒是头一次看这种全民参与的决定方式，她大概能了解这里的居民幸福感来自何处了，没有统治者，所以所有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但是她注意到随着男人声音越发激昂，人群之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明显将头垂了下去。
他长相偏女性化，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紫色，被挤在人群中时，脸上呈现一种克制的隐忍。
等到侃侃而谈的男性发言完毕，育母又再次询问，“现在轮到支持者发表自己的意见。”
无人举手。
“但是这个提议被人提出，就说明还是有支持者，既然现在无人举手，那么我们就请提议的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粉紫色衣服男生瑟缩站了起来，“我……”
他声音太小，站在后面的人完全听不清，因此人群一时间喧哗起来，“你说大声点！我们听不清！”
“说这么小声，估计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吧。”
“对啊！大家集体生活多热闹，一起吃饭一起玩！怎么会有人想要一个人住啊。”
男生的话被这么一打断，脸上表情更僵硬，“我放弃提议，支持集体住。”
育母点点头，“那好，第一项公共事务解决，下面我们进行第二项。”
……
大会有条不紊在进行，竹猗知道，最后一件大事，肯定是决定沈术的去留。
现场的气氛已经被挑动起来，人人争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竹猗也看明白了流程，先是提案，然后反对者和支持者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以十分钟为限，十分钟后就进行集体投票，票数多的取得最终决定权。
看上去公平公正公开，但是作为被投票者的沈术却一副丧丧的样子立在人群边缘。
他是被绑着来的。
整个人越发瘦弱，眼眶下一圈的青紫色，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人打的，即使被拖入这么热闹的场景之中，他脸上仍旧挂着嘲讽。
仿佛在看笑话。
“最后一项公共事务，是否处死疯子。”流程走了一圈，终于到最后，人群目光齐刷刷看向沈术。
在这里，他连个名字都没有，被所有人称作疯子。
然而沈术依旧垂着头，并不在意别人的态度。
“我支持处死疯子！他一直对我们宣扬不正确的言论！并且在河边游荡，我怀疑他会伤害到居住在其中的女性。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会不结婚不融入集体呢？”
“我反对处死他。就目前看来，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云城一直都有言论自由的传统，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发表意见，他只是说了疯子的呓语而已，却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我支持处死！自从他来云城之后，才一直发生失踪的事件，在这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一定是他带来了这场灾难。”
“但是没有人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他带来的，这是臆测。”
“不管是否是臆测，我拥有投票的权利，我选择相信直觉。”
……
眼看着好好的辩论即将变成吵架现场，育母及时制止了争论，“十分钟快过，大家的意见应该发表得差不多了，我也说一下自己的观点。我支持处死疯子，因为小孩子是无辜的，前段时间，他却进入了育婴室，妄图对小孩子传播他的错误观点，并且在孩子中造成一定的影响。”
众人哗然，显然不知道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育母首先投票，将自己手中的白纸放入支持的圆圈里。
众人排着队上前投票，而作为当事人的沈术却并没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机会。
他抬起头，看着人群从他身边走过，忽然发出一阵止不住的笑声，配合他凌乱的长发更是做实了疯子的名声。
笑够之后，沈术才开口，“这就是你们说的公平吗？如果501个人决定我去死，500个人决定我活着，那么我就应该去死吗？那500个人的观点就一定是错误的？他们的想法就不值得被尊重？我说了些什么呢？我无非是说让你们换一种生活方式，你们可以选择婚后住在一起，可以选择一个人住，也可以选择一堆人一起住？人有融入集体的权利，也有不融入集体的权利，人是自由的！就因为这些？所以你们就认为我的言论有害？你们在害怕什么？害怕个人的力量胜过集体吗？还是害怕成为和别人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