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没空。”
她想看看皇帝如何应对。
皇帝没想到自己都等在门口了,华妃还能说自己没空。
他呆了呆。
不由询问身旁的赵海德:“华妃她在忙什么?”
赵海德想了想最近的传闻,悚然发现华妃最近居然没有跟任何人起过冲突,也没有去找贤妃或是淑妃玩。
太安静了,怕不是在憋什么大的。
心中这般想着,他嘴上很是委婉地说:“奴才不知,只知道华妃娘娘最近确实不常在宫中走动,常待在纤云宫不出。”
皇帝立刻与他想到一处,心中的恐慌突破了被拒绝的尴尬,亲自下去,直奔内殿。
掀过珠帘,可以望见披发的美人坐在书案前,姿态闲适,垂首阅读书卷。
娴雅文静。
这四个字恰如其分。
但用在华妃身上,着实有些惊悚。
他忍不住去盯她手中的书封,发现写的是《贤士致筑林书院语·集录》。
这是一本收集筑林书院师者,或者是应邀过去讲过学的名仕对筑林书院的评语的书。
因为这些人在当世都很有名望,所以有这样一本书。
但也是非常非常冷门的书籍。
冷门到他怀疑书封底下已经被替换成了兵法。
皇帝小心翼翼地靠近,瞥了一眼,发现还真是这本书,奇道:“爱妃怎么看起这本书了?”
秦玉逢想了想,给他讲了个故事。
“为臣妾启蒙的是祁亭居士,她曾经带我去过筑林书院。”
祁亭居士是一位在江南地区都很有有名的女居士,本命郑月,才华出众,孀居多年,很少见外人。
秦家为她请这位当启蒙先生,不可谓不用心。
但她依然对此有意见,质问爹娘说:“为何哥哥上的是族学,我却要单独上课,是女儿见不得人么?”
她当年的作风,简化成两句话,就是“哥哥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和“我没有的,哥哥也别想有”。
在另外一位当事人的无条件配合之下,她可谓是屡战屡胜。
并且借此成功PUA的爹娘,站在了家庭食物链的顶端。
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爹还做不出来送她去上族学的事情。
“郑师说,族学所教困于一族,难见天下事,难有容天下之胸怀,不妨去筑林书院看看。”
皇帝听完,拍掌赞叹:“祁亭居士眼界胸怀之宽广,人心事理之通达,胜过世间大多人,不负盛名啊。”
世家子弟,人才良多,但大多以宗族利益为先,爱搞党争,还在他需要的时候装聋作哑,明哲保身。
怪不得他父皇临死前都对他说,一定要及时打压,权衡各派势力。
听完秦玉逢的话,他才意识到,这些人从小上族学,学的不知是经传道理,还有族中长辈给自己灌输的宗族概念。
这样长大的人,自然会一心向着家族。
皇帝:“所以爱妃曾在筑林书院念过书?”
秦玉逢看了他一眼,面色古怪:“我答应过庄老先生,不将此事说出去,但若是不说,便是欺君之罪了。”
“朕绝不会将此事外传。”他郑重承诺。
她也只好慢吞吞地交代:“确实去过,不过没待多久。”
秦玉逢的初衷,只是就教育问题给家里人上一课,并不是真的想深度学习文化知识。
但郑师托了筑林书院山长的人情,答应偶尔给学生授课,换她去跟着一起上特别设置的少年班,她也不好意思说不想去,就硬着头皮去了。
刚开始还好,毕竟是穿越者,她要跟上同龄人的进度很容易。
直到他们开始背诗。
一些刻进灵魂的东西使她开始篡改别人的DNA(大概类似于“领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类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班人包括先生都没法笑着离开诗赋课。
然后是同班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鼓动其他人一起嘲笑她,试图逼她离开。
她就趁着他们去澡堂,雇人偷走他们的衣服,捆在一头老牛身上,将牛放走,然后放了女孩子的衣服在原来的地方。
达成一人霸凌全班的成就。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进入怼天怼地的状态,不到半年,书院里的师长都像是苍老了十岁,却拿她没什么办法。
最后山长庄易亲自出面,带着她学习了一段时间。
大佬就是不一样,博采众家之长,无论是说理还是辩才都十分厉害,让她这种喜欢搞道德绑架和诡辩的都无力反驳。
那段时间她堪称是心如止水,差点儿出家。
没坚持多久,她就表示自己性情顽劣,不适合再在书院进修,请求离开。
庄老先生在她走的时候,送了一封夸她的书信让她拿回去给祖父交差,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女公子日后无论有了怎样的成就,在外都不必说自己在书院中学过。”
“你在外边惹出事情来,不要说是我教的”的委婉版。
皇帝听完,觉得合理又荒谬。
荒谬就荒谬在这一系列事放在某人身上十分合理。
他艰难地消化掉这种荒谬感,问:“所以你读这本书,是想起自己在书院的日子了?”
“不。”秦玉逢摇了摇头,“臣妾是想要建一座书院,正在翻阅与书院制度有关的书籍,希望能找到可借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