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永永冷笑着呵斥道:“这斓蛇是我抓来, 与你何干?它身上并无血契, 你凭何说这是你的东西?”
扶璎抱起双臂,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闲散之中透露些许嫌弃。
“庄家人的脸皮, 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她低声喃道。
庄永永听她提起庄家, 顿时眼皮直跳,气不打一处来。他阴沉了气息, 死死盯住对面的女子,狠声发问:“我庄家灭门血案, 可是你所为?!”
他情绪激动, 没由头的问话叫晏寻清深感莫名, 能造成那一大桩惨案, 少说也要一名神游境出手。且不说扶璎是否有此能力, 即便她家中有神游高手,以她的心性,不至于为了和庄家兄妹的那些嫌隙灭他满门。
扶璎抬起双眉,诧异地“呀”了一声,“庄家竟遭灭门?恕我在家中闭关多年,未曾听说过呢。庄师兄急于查出凶手,扶璎理解,但将这帽子叩在我头上,可就有些离奇了呢。”
庄永永猛地甩袖驳斥:“那年你刚离开宗门,庄家便遭此劫难,在那之后,我一直同曾祖父秘术传音来往,可就在你回宗后,我与曾祖父间便断了联系,你敢说,这是巧合?!”
更别说那年他分明叫父亲派了诸多修士蹲守在宗门外,只为暗杀扶璎,扶璎只身离宗,根本不可能逃脱追捕,可却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他家血流成河!
这不就能推出,她与某位神游大能里应外合,躲过了暗杀,又去找庄家泄愤吗?!
扶璎眼眸稍暗,细微得让人无法觉察。
“只是这点凑巧之事,凭何指认我为罪人?”
她仿着他方才强词夺理的模样,轻飘飘将箭头推了回去,不管他如何气急败坏,她故意冷下神情。
“闲话不多讲,将我的阿清还来吧。”
晏寻清眼瞳幽暗,心中古怪之感久不拂去。庄永永所说那两件“巧合”,让他忍不住在意。
以扶璎的神秘家世,她或许真有血洗庄家的能力。
只缺少一个令他信服的动机而已。
庄家灭门一事当年在界内掀起轩然大波,若扶璎师妹当真是罪魁祸首,那她便……更加有意思了。
斓蛇忍不住吐了吐信子,宝瓶之外,两人互不退让,随即为了他的归属出手相斗。
转瞬间,一股温和厚重之力包裹周围,轻而易举地将交手的两人分隔开来。
庄永永手中的宝瓶也猝不及防地被抽了出去。
他面露惊惶,凝眸看去,见掌门悠哉站在那里,心中不免一坠,再一想,他大可不必慌张,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他不信扶璎回回都能找出莫名其妙的证据!
扶璎却似早就预料到一般,温文尔雅地向游百里行礼问好。
宝瓶稳稳落入游百里掌中,他抬手掂了掂,弯眉笑道:“这东西确实稀罕,但为其大打出手,可就有伤和气了。”
庄永永拜道:“掌门,这苍青斓蛇是弟子费力捉来,不想扶璎瞧见,竟起贪念,非要将其夺去,弟子这才不得不与她打起来。”
游百里沉吟一声,目光轻飘飘掠过两人。
扶璎能够感知,即便他藏锋敛锐,心底却是精明的。
他还记得他们两人的过节,谁人一面之词都不会让他信服。
何况,庄永永有过作奸犯科的底子。
“扶璎,你呢?”游百里觑向扶璎。
扶璎垂眸淡然:“此蛇为我所养,日日安宁,今天却被庄师兄偷了去。弟子属实未曾想到,庄师兄竟对我房中之物这般感兴趣。”
庄永永震声:“这便露出破绽了罢!掌门明鉴,怎会有人豢养珍稀灵物却不结血契?”
“我并未打算将它当做仆从,又何必结契。”
扶璎凉淡微笑,已经没了与其纠缠的兴致。
“结识这小蛇后,我每日都炼制花蜜喂养,就在一炷香之前,它还喝过一次。掌门,不如请来巧殊长老,我写下花蜜配方,让他鉴定一二?”
庄永永瞪起眼睛望向她,大脑嗡嗡作响。
他总算知道她为何自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又是这等匪夷所思的方式!
他眼白泛红,再次被她揭穿,他却不似昔年那般斗志昂扬。
被一圈又一圈的浪潮淹没,他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觉得浑身发软,手脚冰凉。
游百里沉声叹息,片刻后恢复如常,淡漠看着庄永永。
“我明白,三十年前那桩血案令你痛苦万分,无心钻研,但如此下去,恐会误入歧途。庄永永,你该下山去了却往事,追寻前程了。”
庄永永浑身抖了抖,眼神凄厉。
“掌门,您这是要将我逐出宗门吗?”
游百里轻易解开宝瓶禁锢,将它抛给扶璎,拂袖远去。
“去向巧殊拜谢师恩吧。”
最后这话,留给了庄永永。
扶璎揭开瓶口,小蛇探出脑袋,悠悠爬上她的手背,懒散得好似全然不知方才惊险。
她垂睫看着它,目光柔和一分。
虽然也没和这小东西待过多少日,但若它真被庄永永捉去强行结契,想想还是挺不愉快的。
她将宝瓶留在原地,没多看失魂落魄的庄永永一眼,抚着小蛇飘然离开。
庄永永的不幸,在于他知晓她为天靖宗弟子。
而他的曾祖父见过她的面容,知晓她为“混沌天陆无拘”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