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主意是他的,可是荀应淮没有这个胆量去呈给陛下,自己比他先一步,那也是为陛下分忧啊,就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前后之差做出这样阴毒的事情,真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卞玉泽心中一丁点也没认为是自己不对,气势汹汹地往公主府去讨说法。
“荀应淮!是不是你害的我?”正逢下值的时间,卞玉泽在门口蹲守了没多久,就见到了回府的荀应淮。
他乱头粗服,腰带胡乱系了一通,满身的酒味看不出丝毫的文雅之气,小厮见有人要向姑爷行凶,急忙把卞玉泽架住,让他近不了荀应淮的身。
荀应淮打量了他一番,疑惑地问:“卞兄,你怎么了,是遇到劫匪了吗?”
卞玉泽被小厮拦着张嘴要骂,荀应淮却左右看了看,热肠敦厚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进去再说,卞兄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眼神澄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卞玉泽唬得一愣一愣的。
进了公主府,荀应淮又是叫人准备了屋子热水,又是找了件自己的衣衫供卞玉泽换,让方才还盛气凌人的他瞠目结舌。
“卞兄,你好点了吗?”荀应淮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荀应淮,我问你,是不是你害的我,那日我看见你袖中掉落的纸张,又献上奏疏,你就因为这个将我敲晕,让我失去青云直上的机会!”
卞玉泽拍掉他给的茶杯,任水撒了一地,在他看来自己拆穿了荀应淮因为心虚而展现出来的好意,都是用来迷惑自己的,万不能走入他的陷阱中去。
殊不知荀应淮只引导了第一步,如果他没有窃取旁人想法的心思,后续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更遑论现在可能连起居郎的职位都保不住。
至于是谁害的卞玉泽,有这么多等着当荆州刺史的官员,每个都视卞玉泽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有人会按捺不住出手的。
荀应淮收回了手,呆愣了少顷,“我从没有做过,不知卞兄的指摘从何而来。”
“老子刚从青楼过来,整整昏睡了一日,不是你还能是谁!”卞玉泽见他否认,怒从心中起,指着荀应淮的鼻子骂。
他瞧着公主府鲜花满苑,回廊流水,甫一进门就见陈设精致,恍非人间之景,凭什么荀应淮能享受着这些,而自己只能如蝼蚁般龟缩于状元府?
“本公主瞧着这也不是在状元郎的地界,更何况话要想清楚再说,免得冤枉了好人,到最后损的还是状元郎自己的名声,你说是吧?”
章颂清远远就听到卞玉泽在骂人,虽然早上答应了荀应淮让他来发挥,可是听到越来越过分的骂声还是忍不住过来。
“公,公主……”坏了,竟把建德公主引来了,卞玉泽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唯唯诺诺地行了一礼。
章颂清看到他就来气,前世就他犯的许多蠢事,搅得六部有一段时间全都不得安生。
皇帝舅舅看重状元郎,先把他放到兵部历练,可是这个蠢出天的草包在那里纸上谈兵,到了户部又校勘错了整整半年的人口数额,在工部更是交上去了一份尺寸错误的皇陵图纸,害得宥州多忙了有半个月。
实乃有一个自认天纵奇才的蠢材,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考上的。
这种人还是一辈子待在起居郎的位置上为好,免得出去祸害人。
“卞卿昨日所遭劫难并非荀郎所为,没有查明原委便在这里咄咄逼人,是从的哪家的圣贤道理?”
章颂清用绣花鞋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复又道:“这可是一整套的岳州名瓷,夫君寻常都不拿出来见客,能让他拿出来这一套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就这样被你给随手摔了。”
她语调中不无惋惜,仿佛卞玉泽真是荀应淮的什么至交好友,将他摆到了一个下不来台的位置。
“娘子,别这么说,卞兄也是气昏了头,所以才会行事莽撞,你别怪他。”荀应淮垂眸看地上的碎片,这哪里是什么岳州名瓷,家里惯用的小茶盏罢了。
章颂清咬了下唇,喏喏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替他讲话,昨日他向皇帝舅舅献策,和你当初写的那张可是如出一辙啊,”她转向卞玉泽,“状元郎,你敢对天发誓,没有丝毫借鉴荀郎的想法吗?”
卞玉泽嗫嚅着双唇,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竟然误会了一个视自己为至交的好兄弟。
“昨天的事已然是你的不对,今日竟还贸然上门指责,夫君劝我说一定是巧合,半分都没有怀疑到你身上,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他可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你的地方啊。”
章颂清巧舌如簧,直把卞玉泽悔得喘不过气来。
荀应淮拉过他,对卞玉泽说:“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今晨陛下以定了右文殿孟望明为荆州刺史,三日后出发,卞兄,听我一句劝,做好自己的差事才是要紧,切勿再走捷径了。”
章颂清被他扯住,手攥在胸前,似乎还在为荀应淮不平,“也就你会这么宽宏大量……”
卞玉泽肠子都快青了,是他冤枉了好人,也不知道今天的事会不会让荀应淮心寒,他叹了口气,说了声告辞就走了。
所幸陛下没有多说什么,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要被贬到哪里去了,现在想来,起居郎虽累了些,可毕竟是天子近臣,说出去体面尊贵,人人都上赶着巴结,总比出去劳心劳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