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还点着烛火,小桌上显而易见几张横陈的宣纸,鼻尖除了墨香气闻不到其他。
荀应淮紧张地攥紧拳头垂在身侧,生怕公主有一丁点不满意。
他火气旺,夏日盖被轻薄,恐怕会冷着公主,要不要从柜子中多取一床棉花被?桌子太乱了,不经意间几支毛笔贪方便随手放了,方才盖腿的毯子还搭在一旁没叠好,软塌塌地垂在椅背上,还有擦脸时滴溅的水,掉在地上星星点点,虽因烛火昏黄不甚清楚,但就是不好,哪哪都不好。
章颂清看了会尤嫌不够,在不算紧凑的卧房内转了一圈,大概是因为大多数书本之类都在松霜斋,这里显得空旷,什么东西都不多。
荀应淮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章颂清的目光落在哪里,他就介绍哪里。
“这幅画是七岁时与父亲一起画的,存得再好还是泛了点黄。”
“这株兰草是母亲近日种下,她后来又说不会照料,便放到了我这里。”
“侄儿刻的木头老虎,那都是泫哥儿五岁时候的事了,日子过得真快,改日让他给公主也雕一个吧,他雕狐狸也好看。”
大概房里的一应陈设大部分都与荀应淮的家人有关,他说起来滔滔不绝,直到二人转到桌前,上面放着一个黑漆的木头匣子。
章颂清直觉里面的东西与自己有关,问道:“这是?”
“古有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者,公主看看,这珠有没有胜过椟?”荀应淮原本是想找个好些的时机送出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时机了。
他打开黑漆匣子,里头是双格的,左边放着璀璨夺目的掐丝偏凤,右边是一支典雅巧妙的绞丝和田玉簪,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的。
“郑人不识珠的珍贵于是撇下,我不一样,”章颂清眨了两下勾人的桃花眼,“我两个都要。”
听到她的土匪逻辑,荀应淮侧头一笑,“好,都是你的。”
章颂清把黑漆匣子阖上,然后靠近荀应淮,耳语道:“已经很晚了。”
周遭的鸟叫虫鸣和叶片的碰击声都仿佛被扔到了天涯海角,荀应淮耳朵里只剩这句带着热气的“很晚了。”
他紧抿着唇,挤出几个字:“那便睡下吧。”
章颂清听罢转身,思量着自己躺里面还是外面好。
“等等。”荀应淮拉住她的手腕,“公主真想好了?”
………
躺到床上的时候章颂清还是很不可思议,她幽怨地扭过身瞪着背后跟她隔着一个枕头的人。
她都这么主动了,荀应淮是入了定吗!!!
还特意抱了床厚点的被子放在她那边,说:“到了深夜还是有点冷,我那床被子太薄不适合公主。”
行,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过了一会章颂清气到睡不着,用了个自己看来是狠拍但是落到对面的人身上像小狐狸挠一般的力道让荀应淮转过来,“你睡了没?”
“没有。”床铺由于他的动作轻轻颤抖,其实荀应淮也很难熬,他已经起了欲|望,但是在他一贯的认知中,他倾向于公主这是一时冲动。
差几个月满十七的小姑娘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情爱,如果她是一时错把相处时的愉悦当成了男女之情而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他荀应淮的过失。
她还有后悔的机会。
章颂清看着他一点点转过来,触到他温和的眸子的一瞬间升起的气焰降了下来,轻声细语道:“我不喜欢玢小娘。”
她也不知道怎么谈起这个,大概是他们的生活中没什么可能聊到风月,玢小娘是近期最为沾边的人了,与其说章颂清讨厌她,不如说她有一点点烦玢小娘那样在任何人面前都摇曳生姿的模样。
玢小娘在龚景白后宅里怎么扭她的腰都随她,但是她怎么可以像蛇一样扭到荀应淮面前。
她心里说不出的厌烦,自己偏还学不会玢小娘那个娇媚样子,只能在这里隔着枕头生闷气。
“为什么?”荀应淮低头其实看不清公主的五官,太暗了,可他还是近乎贪婪地睁着眼睛。
章颂清伸手揪他的衣领,凑近道:“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令人心折
◎嘴这么硬,嘴唇还不是软的◎
章颂清视线转动, 划过荀应淮立体的眉骨,再到他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峰。
她凑到那人跟前, 距离逐渐拉近,神色柔情似水, 放出去能把小孩骗着屁颠颠跟着走,“就亲一下……”
听到她胡天胡地的话语,荀应淮如鲠在喉,看着她仰起脸的样子眉头紧锁,他下意识想推拒,却被章颂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再拒绝,我以后就不来了。”章颂清生着一张如雪瓷般妍丽的脸, 平日里骄矜持重,现在表情倔强, 掩盖不下嘴角透出的委屈。
令人心折。
荀应淮气血上涌, 鼻息克制不住,忽然擦过章颂清的鬓边, 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在地蜷起。
他们现在的距离最多只有三寸, 只要越过这三寸, 他就能吻到那朝思暮想的双唇。
沉默中,荀应淮用手拨开章颂清的头发, 拢住她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庞,刻意的注视让他发现公主的睫毛长得像春燕的尾翼, 当他的指尖忍不住往下触碰睫毛的末梢, 章颂清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