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走后,楚慕拿过桌上的药碗,掌心还有余热,淡淡的苦味飘来,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随后俯身,对准少年的唇,将药水一点点送了进去。
天快暗时,张子澄抓药回来了,这几日周始的病一直都是他在照料。
“你这是在等我?”张子澄一回来,就看到楚慕站在他屋门口,微微挑眉。
楚慕直接开门见山:“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一下忙。”
张子澄问:“是周始又怎么了吗?”
楚慕摇了摇头,张子澄顿了顿,推开屋门说道:“那你进来说吧。”
“好。”
她刚坐下,张子澄便问:“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楚慕抿着唇,说道:“已经好几天了,阿始却还是没有一点好转,他病的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我打算留在晋阳,等他病好了再说,可……”
“可什么?”
“可他们却等不了了。”楚慕说,“周子瑜他们要回荆和,明日就会走,我想求你,送他们平安回到荆和周家。”
从晋阳到荆和,也有那么远的路程,让周子瑜一个人走她实在不放心。
想来想去,现在只能求助于张子澄了。
张子澄:“从这里去荆和也有那么远,难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怕就怕,大楼主他们会卷土重来。”
楚慕想了想,道:“那这样,我们可以先起程去商都,往南边先走。”
停顿一下,她又道:“我们是可以等,可四叔不能等了,他总不能葬在这里吧,让周子瑜一个人回荆和,我真的不放心。如果他也出了什么事,阿始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周始这一生过的太苦,所受的痛也非常人能比,他六岁之后,没有过一刻轻松快乐,他的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在他面前离去,这种伤痛,他真的不能再有了。
她现在,只想要他平安。
“算我求你了,张子澄。”楚慕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故事,很淡地扯了一下唇,“我们其实都一样,不想他再出事。”
张子澄沉声道:“这种事,不需要求。”
他眉峰微皱,“你竟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会送他们平安回到周家,小舟就留给你们,我也放心些,等周始身体好点,你们也要尽快离开这里,以防万一。”
“送完他们,我也会尽快赶回来。”
见张子澄应允,楚慕心里陡然一松,连忙笑着颔首:“好,那到时我们鄞州见。”
等他送完人,再回来找他们,也只能在鄞州附近相见了。张子澄摇摇头,无奈一笑,“鄞州见吧。”
…………
周子瑜他们走后不久,楚慕也张罗着离开晋阳城了,正如张子澄说的那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早离去安心。
去往商都的路有很多条,水陆皆可。碍于周始的身体,这次楚慕选择了走官道,之前他们都是绕近路,走的山路,可山路颠簸,多不平曲折,水路又太远,走官道于如今而言是最适合的选择了。
但走官道,就免不了官兵搜查。
虽然她不觉得,还有人识得她是大梁人的公主,但为了安全起见,走前,她还拜托张子澄为她做了一张人.皮.面具,现在越往前走,离国都就越近,楚慕不得不小心。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极慢,周始的病看着也已经好了很多,前方不远处三十里,有一个小镇子,他们赶了一日的路,今夜便在这座小镇休息了。一路上小舟倒是话不多,就守在周始身边,没事就嘀咕几句:门主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啊?
将周始安置好,楚慕就去熬药了,前几日请的郎中说,周始身上的病已大好,这几日应该会醒来,他说之所以病的这么突然,还是因为以前受的伤。
经年积累的伤痛,都沉积到一块了,情绪陡然一崩,整个人便受不住了。
熬完药回来,小舟已经不在房里了,想来是出去了,楚慕吹了吹手上的药,还冒着腾腾热气,她放下药,在周始身旁坐下。
少年脸色苍白黯淡,紧紧闭着眸子,瞧着还是没什么血色,她伸出手,抚了抚周始的眉头,声音很轻:“阿始,你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求你,快点醒过来吧。”
小姑娘挨着他躺了下来,紧紧靠着他,语气很是忧愁,“我真的……很想你。”
喂完药,楚慕在他身旁沉沉睡了过去,路上奔波了好几日,她也有些捱不住了。
困得很。
周始艰难地睁开双眼时,已是深夜,屋子里乌压压的一片,只有依稀月光,他适应了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
他动了动身子,整个人无力的很,头痛的厉害,像是要炸开般,周始刚要坐起来,忽然看到床边隐约靠着一个人。
他凑过去一看,竟是楚慕。
小姑娘呼吸很浅,睡的并不深,他刚动了动,她便撑开眼皮看了过来,盯了周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道:“阿始……你醒了啊。”
她揉着眼起来,脚下一麻,又无奈地坐了回去,“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周始却问:“我四叔呢?这是哪?”
那日发生的一切,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敢忘记。楚慕微微一怔,声音软了下来,拉过他的手小声说道:“四叔他们已经回荆和了,阿始,你已经病了快十日了,我们现在在去商都的路上,如果你想去荆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