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点反应,除了点滴和监护仪的声音,她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病床旁的椅子上,冯立的校服还随手搭在椅背。
梁又橙坐下来。
印象里,冯倩是那种很张扬的漂亮,梁又橙上高中的时候,在自己家公司的尾牙年会上见过她几次,甚至有一年梁又橙过生日,冯倩也来了。
那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她脸上写满张扬精明,却又圆滑,左右逢源,也拼,是家里公司的优秀员工代表。
监护仪滴滴答答走着。
鬼使神差地,梁又橙伸出手,居然是想拔掉她身上的管子。
不是殉情吗?为什么你还活着?
不是想死吗?去死,你就应该一起去死!!!
“你是?”门外护士这时候敲门进来,“——我们要给病人擦身了,病人家属回避一下吧。”
梁又橙回过神来,不过片刻,她额头居然已经渗出了冷汗。
出了病房,她又回到了清创室。
清创室里,冯立已经离开,于美霞也已经做完彩超回来,正一脸姨母笑地盯着裴峙。
见梁又橙过来,于美霞连忙招呼道:“又又啊,刚才太混乱了,我都忘了问,这位是谁啊?”
裴峙有些紧张,正要自我介绍,就见梁又橙抢先答道:“我找的律师。”
裴峙:?
“我找的律师啊。”见妈妈不相信,梁又橙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说了,要告高空抛物的人吗?”
裴峙:“……”
于美霞急了:“都是邻居,你告了,小卖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梁又橙低垂着脑袋,听着妈妈的教诲。
于美霞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回她单身这事情上。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家长都爱唠叨这个事情,于美霞说起来就没个完,期间眼睛还不时往裴峙那边瞟。
妈妈腿上还有伤,梁又橙不想顶撞,强忍着不耐听完,走出清创室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今天谢谢你。”梁又橙有些冷淡。
裴峙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梁再再,你怎么了?”
梁又橙咬住唇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或许是见到了徐恒,又或许是见到了冯倩。
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和裴峙,迟早会分开。
裴峙没有追问,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看你妈妈对你的终身大事也挺着急的,反正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我可以勉强借你当挡箭牌使使。”
两人正走出门诊大楼,准备去马路对面的住院部借轮椅把于美霞弄回家。这时,刚才那个在收费处被抬出去的男人迎面走过来,他拎着个酒瓶,嘴里还和门口的保安互相呛声,大骂着脏话。
看见梁又橙的那一刻,男人哎呦了一声,上去就要和她搭讪。
梁又橙装作没看见他,快步和裴峙一起走过去。
人行横道亮起红灯,车子在梁又橙和裴峙之间快速穿梭,像是一道道不真实的幻影。
梁又橙今天穿的是一件羊角扣毛线外套,帽子那儿的抽绳是两个驼色的毛绒球,本来是很合衬她的可爱装扮,却和她现在的表情完全不符。
等待的间隙很短,梁又橙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绿灯亮起,她迈开步子,终于回答了裴峙的问题:
“我不需要。”
-
两周后。
望夏博物馆的‘美人花草’插花体验班正式开幕。
b1层的展区特意换上了花草相关的绘画和扇面图,博物馆也请了专业的插花师来教授课程。体验教室内,梁又橙作为场务,正在整理着要用的花束和泥土。
不多时,只见一个带着贝雷帽的年轻女孩拉着周祈铮走进来。
“你好,我叫Wendy,你就是又又吧,William说得没错,果然很好看。”温笛自来熟介绍道。
周祈铮在后面,一副拿温笛没办法的宠溺样子:“又又啊,这就温笛,我跟你说过的,她、我还有裴峙,我们都是在波士顿上学认识的。”
梁又橙擦了手,双手握住温笛的手。
温笛的手温软,又白,有淡淡的马鞭草香味,触感像是腻子。
只接触了一秒,梁又橙就马上松开了。
因为常年跟器具还有修复材料打交道,她的手有茧、有疤,虽然手型手指都漂亮,终归是比不上温笛那种保养得宜的手好看。
不一会儿,插花老师进来开始教授。
梁又橙就坐在教室后面,看温笛很认真地学,时不时和周祈铮打闹几句,可爱又俏皮。
远远看上去,竟然有种莫名的般配。
课程结束后,温笛抱着她插的花,一蹦一跳地朝梁又橙走过来,问好不好看。
花插得太满太艳,没有留白。
但就和温笛这个人一样,底色本就热烈的花,谁也不能让她停止绽放。
梁又橙说了个好看。
周祈铮指了指:“我说你还说我哄你,又又说你总信了吧。”
温笛嘴角漾出一个笑:“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送给阿峙了。”
梁又橙:?
梁又橙:“……”
温笛是专门为了裴峙回国来望夏的。
她在美国读完金融硕士之后,家里人本来是安排她进家族公司工作的,但小姑娘说什么也要望夏来,说是无缝工作没意思,想过个gap year。她是北方人,想多体会体会江南风情,就选了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