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砰地一下。
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应该是胖头发了火。
声音太大,梁又橙吓得抖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和胖头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裴峙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平静到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起伏。
看见梁又橙在门口等自己,少年脸上居然还有心情绽了一个笑,晃了晃手上的明黄色信封:
“发了奖金,请你吃饭?”
玉簪街藏在离学校几条街的小巷子里,里面商贩小摊林立,是外国语学生常来光顾的美食街。
九竹春面馆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家专做梅花糕的铺位,没有招牌,香味却直飘到巷口去。
正在翻锅的老板娘一看见梁又橙,立刻笑了:“哟,囡囡又来吃梅花糕了。”
梁又橙点点头,又扯扯裴峙的冲锋衣袖子:“想吃这个。”
老板娘心思细,看了裴峙一眼,又看看梁又橙拘谨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然后拊掌小声对梁又橙小声说了句:“很帅哦。”
“……”梁又橙看着价目表,强装镇定。
这家梅花糕种类繁多,各种馅料的都有,还能自己加盖在上面的辅料,比如小元宵、糖桂花什么的。
所以价格从最便宜的豆沙馅六块钱到全家福的二十元不定。
老板娘已经在调料,熟练地问:“囡囡啊,还是一个全家福不要青红丝对伐!”
“不不不。”梁又橙不知道想到什么,连忙摇头如拨浪鼓,“就六元的豆沙馅儿那个就行。”
老板娘手一下停顿:“不是最讨厌豆沙馅了吗?”
梁又橙挠挠头,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呃……最近减肥。”
“你吃什么口味的?”梁又橙问裴峙,又对老板娘说,“他请我吃,老板娘你管他要钱。”
那语气,带着点炫耀,又饱含雀跃,每个字都是藏不住的欢欣与幸福。
明明,
只是一个六块钱的梅花糕呀。
裴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的五官生得明朗阔气,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狡黠,看着价目表,叫梁又橙先进去等。
没过一会儿少年捧了两个梅花糕过来,递一个给她。
梁又橙一口咬下去,才发现是全家福的。
裴峙像是也才发现,浑不在意:“哦,我点的是全家福,错了就将就着吃吧。”
说罢就吃起自己手上的豆沙梅花糕来。
梁又橙:“……”
裴峙不怎么吃甜食,梅花糕烫得很,此刻专注地在撕外面的纸包装。
没成想梁又橙突然拍了下桌。
竹质的黄木桌面上,筷篓里的筷子摇晃着哗啦一响。
“不公平!胖头凭什么?!!”
小姑娘手上的梅花糕早就吃完,两腮鼓鼓地,像是被这三个字噎着一样,凶巴巴皱着眉,还挽起了袖子。
裴峙知道她是说竞赛那件事,于是逗她:“怎么,要帮我打人啊?”
“也不是不行啊!”梁又橙很认真,“又不是打不过,我学过跆……”
声音未落就被裴峙截断——
“还真敢想!年纪轻轻的,这么社会?”
少年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是我自己退队的。胖头找我,也是逼我继续比赛。”
梁又橙差点被水呛死。
“我外公前段时间生了病,要做手术,身边离不开人。集训还有保送生考试都在外省,我走不开。不在他身边,我也不安心。”
梁又橙捏着茶杯,本来脱口而出说那可以请人照顾啊。
但她很快意识到,裴峙和她,过的从来就不是一种生活。
“我只有外公,所以这段期间,我不能离开他。”裴峙平静说。
梁又橙点点头:“那你就准备高考了吗?”
“嗯。”
“那到时候我会给你加油的。”
裴峙唇角勾起:“好。”
“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梁又橙又保证。
裴峙像是终于厌倦了这种说话方式,直接道:“我不在乎别人。”
“……”
“梁再再,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没有人能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能懂吗?”
梁又橙像是被点了穴似的,良久,才哦了一声。
裴峙:“所以还心疼吗?”
梁又橙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年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着。
他声线慵慵懒懒地,一字一句,像是在揭她的短,调笑着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心疼我呢。”
“……”
两人无言坐了会儿。
梁又橙突然问他,他想上哪个学校?
“燕大。”
梁又橙一早就确定要出国读大学,对于他们这种家境不错的小孩来说,高考并不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独木桥。
可她知道高考对裴峙有多重要。
她欲言又止:“那要是考……”
“要是考不上。”裴峙非常自然接过来,“上望夏大学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不好了!”梁又橙一下就激动起来,“虽然望大也不错,可怎么能跟燕大比呢。”
“因为这里有我舍不得的人啊。”裴峙说得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