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峙才顶着那一头张扬的白发慢慢悠悠地走进来。
少年背着松松垮垮的书包,右手戴着块电子表,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太阳穴处,轻轻一挥,朝梁又橙打招呼。
初春的早晨,那少年就这样带着暖意走进来。
连阳光都偏爱他。
裴峙自觉地站在梁又橙旁边。
这次胖头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他气吐血,看着裴峙,想骂但又不舍得,只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原因。
少年脸上恭敬,笑着卖惨道:“我家附近新开了家理发店想宣传,我就给他们染了头发拍了宣传照,有报酬拿的那种。对不起啊老师。”
胖头听了感悟颇深,不仅对裴峙更加怜爱,还指着梁又橙,教育她要多跟优秀学长学习,不要因为家里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裴·优秀学长·峙颇为赞同,点点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梁又橙:“……”
胖头给裴峙放了水,叫他染回头发,下不为例,连带着梁又橙也沾了光,剩下一天的罚站也不用罚了。
“偏心!”回教室的路上,梁又橙不忿说。
裴峙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总不能跟胖头说,老师,你别对我这么好了,免得其他同学嫉妒。”
‘其他同学’梁又橙毛了:“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峙莞尔,叹了口气,故意说:“那怎么办啊?我又没法决定别人的行为。”
梁又橙咬牙切齿:“什么怎么办?偏心就是偏心。”
裴峙扯扯书包带子,微微躬下身子来。
染白色头发需要漂几道头发,他昨天几乎在理发店呆了通宵,此刻他的眼下有一些乌青,轻轻打了个哈欠。
少年盯着梁又橙的眼睛,摸了摸她的棕色头发:“别人偏心我,那我就只偏心我们再再,行吗?”
“……”
-
留白旁边的便利店里,梁又橙握着裴峙的钱夹,还在等他回来。
还在想着,店员指了指外面:“他们好像回来了。”
梁又橙连忙推出门看。
第一个到的不是裴峙,也不是皮衣男。
他们一起回来了。
裴峙开着那辆重型机车,皮衣男坐在后座,颤颤巍巍地下来。
皮衣男摘下头盔,脸上脖子上,摔的全是伤。
“大哥,你们究竟谁赢了?”链子哥问。
皮衣男表情宛如便秘,剜了他一眼。
裴峙卸下头盔,向梁又橙走过来。
那一刻,梁又橙忘记了呼吸。
怎么会忘记呢?
那个被阳光月光都偏爱的少年,那个放弃所有原则,染发只是为了陪她的白发少年。
“去里面取寄存的大衣?”裴峙问。
梁又橙回过神来,哦哦了几声,跟着他往里面走。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被皮衣男叫住。
“兄弟,刚才……谢谢了。”
几乎是刚一上路,裴峙的车就超出去他不少。皮衣男不甘心,在一个弯道准备超车,结果一个打滑侧翻,车子掉下山谷,人也差点被甩出去。
还是裴峙发现他,送他回来的。
裴峙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道:
“一码归一码,谢我可以,不是要裸奔吗?衣服是不是可以开始脱了?”
“……”
皮衣男的小弟嚷道:“我说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啊!”
皮衣男额头的青筋突突着,开始脱衣服。
“既然衣服都脱了,就给你们大哥好好检查检查,有伤赶紧去医院吧。”裴峙留下这句话,带着梁又橙进了live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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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 house里正在唱安可。
热闹过后,不知名乐队在舞台上唱着不知名的歌。歌声婉转,夹杂一两句戏腔小调,在这个刚被重金属轰炸过的地方,清新又靡靡。
等梁又橙去拿东西的时候,陈嫂打来电话说朱霁已经到家了。
“裴先生,你怎么不亲自送小姐回家呀,老爷说,这个周末,让您来家里吃饭。哦对了,我这几天看上两条裙子,不知道哪一条更适合小姐,裴先生能不能帮我看……”
“陈嫂,我这边还有点事儿。”裴峙挂断了电话。
自从沈念晴那天在朱宅出现之后,朱居昌想要撮合裴峙和朱霁的心思更加明显。朱居昌老年丧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朱霁的归宿是他最重要的牵挂。
无论裴峙表达了多少次,朱居昌都只是打哈哈敷衍过去。
裴峙看着梁又橙走过来。
现在,他不想再装聋作哑下去。
梁又橙穿好大衣,两人正准备走出去。
突然,整个live house都暗下去。
梁又橙以前来过几次live house,知道有些地方会在清场后设置这么一个环节。
灯光暗下去,黑暗会给人作恶的勇气,人们可以选择你旁边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陌生人,
接吻。
live house开始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得让梁又橙很不自在。
她有点无法承受,拉着裴峙往外走。
男人却没动。
黑暗中,他的轮廓不甚清晰。
琥珀气息覆上来,梁又橙后知后觉头发被人绑了起来。
她摸了摸,不是皮筋,是一条丝巾。
“你哪儿来的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