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光说我。”
“你了，你不是刚在F国比完赛吗？现在工作室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是有什么事还是说——”
凑近了些，路音放低了声音，“我妈拜托你来的？”
关晓莉对于他们两人关系的误解，一直让路音有些无奈。
“阿姨没有拜托我，是我想来看看你。”
垂眸，视线落在路音白皙的脸上，吕远叹了口气，长眉轻轻皱起。
“不是说已经化疗结束了？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熟悉的话，让人忍不住回忆起过去。
习惯性地问完，两个人相互对视，最后，却是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以前在M国的时候，吕远就爱这么说路音。
路音刚到M国的那段时间，整个人沉默的厉害，吃得东西也少。虽然身体上检查没什么问题，但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消瘦。
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完全陌生的环境。
关晓莉选的居住地华人不算太多，其中不少还是从小生活在M国，并不是很会讲汉语。
因为这个原因，那时候的路音并不爱出门，除了关晓莉以外也很少和人讲话，沉闷得跟她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担心路音的关晓莉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搬家，但偶然登门拜访的吕远，却让关晓莉改变了原本已经定下的主意。
由于都是华人，刚从外地比完赛回来的吕远，到家的第二天就跟父母来新邻居家拜访。
和吕远不同，他父母早在关晓莉刚搬过来不久就已经认识，于是需要自我介绍的便只有他。
但……
走进客厅，看着安静从沙发上站起的路音，习惯性全英文介绍完的吕远，并没有在面前的小姑娘脸上看见任何反应。
拍了拍脑袋，吕远的妈妈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自己儿子，这家的小姑娘英语不好，最好用汉语来交流。
不过用汉语吗？
彼时汉语并不熟练的吕远，面色淡定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难色，好在虽然说的慢，但意思他大概还是表述清楚了，就是口音有些模糊。
‘吕’这个字发音有些难，英文名介绍得顺利的男孩，中文名却是坎坷地重复了好几遍。
“我是Eric，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中文名字，里……刘，嗯……林远？”
‘吕’的发音挣扎了好几次，最后依旧没有成功说出来。
旁观的吕远父母不意外地看着这个场面，却是没有急着帮忙解释，反而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打趣着吕远平时不好好学习中文，现在连自己名字都说得不好。
闹了笑话的男孩无奈地弯了弯唇，看着被逗笑得众人面色平和，倒是没有羞恼的模样。
只是——
视线落在前方，和周围笑闹的众人不同，听清吕远话尾的女孩，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
眼睫轻颤，明明是在看着吕远，但吕远却莫名感觉对面的人并不是在看自己。
和他大多数金发碧眼的朋友不同，面前的女孩黑发白肤，瞳孔是透彻的棕黑色，安静看着别人的模样，像是一个沉默的瓷娃娃。
瓷娃娃很好看，但最漂亮的地方却是眼睛。
只是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又或者是听见了什么，望着吕远，那双沉默漂亮的眼睛却是慢慢满溢了眼泪。
吕远见到路音的第一天，就把她弄哭了。
没有人知道路音为什么哭，就连关晓莉一时都想不通。只是看着安静流着眼泪的女孩，所有人都觉得今天会是个失败的拜访。
但出人意料，来到M国几乎从不主动跟人交谈的路音，那天却是第一次叫住了同样黑发黑眼的吕远，声音低沉。
“林远”
“我是路音”
林原，我是路音
看着垂下眼的路音，虽然被叫错了名字，但吕远却没有着急纠正。
下意识的，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当时否认的话，面前的姑娘会很难过。
会比听见自己名字时，还要难过。
充完意外的第一次见面，虽然不算太欢乐，但是看路音似乎和吕远难得谈得来，关晓莉也就歇了原本想要搬家的心思。
毕竟就算换一个地方，也不好保证路音就能碰见谈得来的朋友。
两家人的住房隔得不远，刚到M国的路音，即使后来知道了吕远的正确名字，依旧喜欢跟他说话聊天。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惹哭过路音，吕远对她似乎也总要比其他人照顾些。
两人语言不通，但却刚好互补，时常你教我英语，我教你汉语。时间久了，双方的中英文倒都是进步飞快，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就算英语变得好了，路音也还是更喜欢用中文和吕远说话，哪怕到了现在也是如此。
“我还记得当初你刚来M国的时候，瘦的就跟现在差不多。”
想到了以前，吕远脸上忍不住笑意深了深。
跟现在相比，那时候的路音不止瘦，也安静很多。
每次看着路音不说话只瘦瘦小小地坐在原地发呆的时候，吕远就忍不住皱眉。
她太安静了，跟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安静。
怕她闷出病来，吕远想了很多主意。
邀请路音去爬山，游湖，参加社区活动，甚至是介绍更多同龄的华人朋友，各种方法他都尝试过，最后却发现路音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