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珞将要收回视线的前一秒,柯烬忽然半掀开眼皮,目色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清明,并没有困倦的痕迹。
因他这突然的变化,曲珞游移的眼神也跟着顿了一下。
而后,被抓包的窘迫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慢半拍地笑了笑,目光向下,停在他左手肘的伤口上:“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柯烬神色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眼底的情绪变了变。
“嗯。”喉间溢出一个轻音,与此同时,他直起身,随意地抓了抓被压到的头发。
伤口?什么伤口?哪来的伤口?
叶书扬困惑地顺着曲珞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手肘后方突兀的红肿,泛着红血丝、蹭破了皮的一小块肌肤在冷白的肤色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叶书扬:“……”
真牛逼,比他还厉害,来得再晚一点,红肿都要消下去了吧。
“你未免操心过头了。”叶书扬无语地抽走曲珞捏着的那根棉签,“他伤的是左手,自己又不是不能擦。”
柯烬转过身看着他俩,忽地低下了头,垂碎的额发几乎要完全遮住他的眉眼,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呓语,但在场的三个人都听见了:“……但我不会。”
叶书扬怔愣了两秒,神情恍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两秒之后,他嗤笑着后仰,满脸嘲讽地靠上椅背。
呵,不会。
操,学人精。
曲珞无奈地从叶书扬手中拿回棉签,不可置信地说:“不是吧,你们都一起打了池淮洲一顿,以前的过节还没消除吗?”
两人的针锋相对实在是太明显了,尤其是叶书扬。
所以,她自然地以为,他俩此时的反应,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没处理好的后果。
叶书扬语气嫌弃:“我没跟他一起打人。”
“什么过节?”柯烬扪心自问,他和叶书扬并没有过表面冲突,所以过节这个词用在他俩身上,不仅违和还很奇怪。
“没什么。”叶书扬烦躁地扯开话题,“擦药吧。”
这件事根本解释不了,因为,过节其实是他曾经心虚的掩饰。
也是他无法言明的秘密。
虽然当他和柯烬撞上目光时,觉得对方大概猜出了什么。
但他又怎么可能会告诉他,谁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情敌。
是的,情敌。
同样作为男人,他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那点心思。
以及,龌龊的手段。
“你要不坐到这边来吧?刚好左手离我近些。”曲珞指了指叶书扬的正对面,笑意狡黠,“那样我就不用动了。”
酒精和棉签也不用挪位置了。
烦。
叶书扬双手交叉抱臂,看着柯烬坐到他正对面的位置,不仅面朝向他,还把自己的左胳膊搭在他的课桌上。
棉签沾了些酒精,在清理伤口前,曲珞再次习惯性地低头,正准备朝伤口呼气时,叶书扬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旁的本子,对着柯烬的手臂轻轻地扇了扇:“这也一样,你快擦吧,我给他扇。”
一样……吗?
曲珞虽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她低下头,仔细地为伤口消毒。
作业本扇风的动作慢了下来,叶书扬慵懒地靠着椅背,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柯烬的脸上,眼底含着少有的侵略与攻击性。
后者也丝毫没有退让,漆黑的眼眸懒懒地注视着他,挑衅的意味更甚。
在曲珞没注意到的头顶,两道眼神在半空中相撞、摩擦。
仿佛有一股电流凭空而生,滋啦一声,就带出一串劈啪作响的火花。
曲珞的视线只聚焦在肘弯处,自然也就没看见,修长到横跨整张桌子、且伸到叶书扬面前的手,缓慢且嚣张地比了个中指。
叶书扬蓦地嗤笑出声,手上的动作骤然一停。
这孙子,完全不装了呢。
面前的风停下的那一瞬间,曲珞狐疑地抬起头,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不上课,在这干嘛呢?”
“你们这节是什么课?”周志恒走进教室,扫了一眼黑板,“别的同学都去上课了?”
曲珞拿着棉签转过身:“是的,我们在处理打架的伤口。”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还把手中的棉签举高了些。
周志恒看了两眼叶书扬和柯烬的手臂,了然般地点点头:“弄完就赶紧去上课,音乐课也是要好好上的。”
“好的,老师。”
曲珞转了回去,刚贴上创口贴,又听见周志恒问:“你们这个座位……是怎么排的?”
叶书扬的嘴角轻轻翘起:“按成绩排的,怎么了主任,有什么不对的吗?”
“按成绩?”周志恒神色古怪地盯着柯烬和曲珞的课桌,“男女同桌这事不太行,你们异性之间交往,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现在就把位置换一换,柯烬移到最后一排,你们两个男生做同桌,夏老师那儿我去说。”
曲珞:“……”
这算什么事?轮到她坐单人位了?
叶书扬单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朝身侧刚搬过来的同桌竖起大拇指,紧接着掉转朝下,脸上挂起一个懒散且张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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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以及偶尔雨滴敲击在玻璃窗上的滴答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植物腐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