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明眷顾,赐予我们食物……
“请神宽恕我们的怠慢,新一任的神子很快就会到位……”
路羽绘眨了眨眼。
她踮着脚尖,慢慢地靠近了这几个在祈祷的人。
她离的很近,他们甚至完全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声音。
可祈祷结束后,这几个人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即使羽绘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他们也目不斜视,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她这个人。
于是她明白了。
她变成了这座神庙里,这个没有脸的神。
*
后来这些人又来了几次,羽绘从这些人的心声里逐渐了解了情况。
她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名字是德特伊尔,是摩纳尔人目前的神明。而摩纳尔人近期正在为祂筹备选举神子,只不过他们选中的这个神子不太配合,他们还在说服。只是从这些家伙的只言片语里,羽绘觉得这个说服的手段,可能会比较恐怖。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因为神子要来也是以后的事,更让羽绘崩溃的是,她似乎被限定在了这座神庙之中,最远最远,她也只能走到神庙外十来米的祭坛处,再往外走她就只能感受到透明墙。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自己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不会感到饥饿痛苦也不会感到疲惫,甚至她逐渐的从其他人进了神庙以后开始祈祷才能听到别人的心音,发展到了只要是进过神庙同她祈祷过的人,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偷偷打开别人的心房还不会被人发现。
寂静的白雪和漫长的无聊几乎要吞没一个人的理智,羽绘只能用偷听别人的心里话打发时间,偶尔运气好能听到一些八卦,她就自己补充故事,狗血一整天。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像是没有人照料的花儿一样,感觉到自己逐渐的在枯萎。
人类是社交生物,没有任何娱乐的孤独足以把人淹没。更别提她不是什么自娱自乐专长生。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没有办法自我开解,也没有办法以漫长的生命应对这样的苍白生活。
就在她以为她的生活会逐渐的像燃尽的柴薪一样变为余灰,然后逐渐的由内而外的死去,她发现那些摩纳尔人送来了为她选定的,新的神子。
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却锐利的像只小狼。
听送来的人说,他的名字叫做望罗。
路羽绘同情的看着对方,觉得对方可能要陪自己在这破地方孤独终老了——结果那些信徒们走后,那个孩子忽然直直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你是谁?”
她听见他如此询问。
*
因为周围都是皑皑的白雪,几乎没有任何可见的娱乐,路羽绘从最开始还会心里默数一下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几天,到后来完全摆烂,得过且过的脑内小剧场打发无聊,只花了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她废物的很坦然,废物的很淡定,甚至学会了在这些人祈祷的时候,故意在他们边上比搞怪的POS。
反正又没有人看得到她,她也就这点自由了,还不能放纵一下让自己快乐吗?
于是今天这些人送神子来的时候,她也惯例的手舞足蹈了。
甚至在看到小孩儿身上的伤势的时候,她还和那些信徒啰哩巴嗦了一番虐待未成年人是不对的,小孩儿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要好好养育才可以。
虽然没有人理她,但她满足了自己今天的说话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得学会自娱自乐才不会无聊到疯魔。
于是又看了小孩儿一眼,就打算回她的角落里继续长毛——
谁想到这个小孩儿会等到其他人走后对她发起这样的突然袭击啊?
路羽绘被他问的差点跳起来。
她想了想。
又想了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你们的神?”
望罗:????????
*
尚未懂事的时候,望罗就知道了,长大以后,他会成为德特伊尔神的神子。
于是在这片小小的村庄里,在这个普通人甚至连姓氏都不会拥有的地方,唯有他能冠以德特伊尔的名字,叫做德特伊尔·望罗。
这样的姓,含义着他是神的所有物。
望罗崇敬着神。
和摩纳尔的大部分人一样,他感恩着神所带来的一切,并愿意献上自己的礼物与忠诚。如果哪一天有需要,望罗觉得自己甚至能毫不犹豫的为这位神明死去。
但他不愿意成为神子。
第66章
6.3
这两者并不冲突。
望罗见过前任的神子,那是一个合格的伺神者,从少年的八九岁到死去那时的六七十岁,他将一生都困守在了那座狭窄的神庙里,并甘之如饴。
直到死去的那天,他仍然是微笑着的,因为他相信,他不过是被神明接引上了神国。
在他的等量代换里,他一生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望罗可以理解。
但望罗不想那样。
比起那些危险的猎人,亦或是村子里其他那些为了活下去而十足辛苦但努力的人,望罗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因为他有着一个无法告知他人的秘密。
他渴望着极北雪原之外的世界,渴望着与摩纳尔以外的他人交流。
并非是渴望冒险,非要说的话,望罗向往着未知。如果他生长在弗洛伦,他兴许会直接成为另一个陆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