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是我对不起你,怎么办啊?”
湛君艰难地转了个身,扯到了难受处,闭眼喘息了好一阵,缓下来后,举起红痕斑驳的手臂轻轻抱住了他,对他说:“没关系啊,我都原谅你,谁叫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天底下我最爱你,是不是?”
他不说话,她就笑,“怎么,原来你说爱我是假的吗?真可恶,我被你骗到了,我要怎么办啊?我好傻啊。”
“你听。”
元衍捧着她的头,按在了胸腔处。
年轻的心脏震彻,叫嚣着汹涌的无休止的爱意。
“听到了吗?”
“没有。”
她笑起来。
元衍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我早和你说过,你是我的,云澈,”——他从来只喊她云澈,别人都不这样,连名带姓唤她使他有一种他拥有了全部的她的畅快感觉,“我从来没有想过负你,你是我今生唯一想娶的妇人,我只想同你分享我的一切,也只有你的儿女才能继承我的东西……我这一生想要的太多,你说的对,就算知道了你身世,恐怕也难免要做伤害你的事,只能事后竭力弥补你,如今状况,只要你不再同我闹,我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事会伤到你,所以答应我,留在我身边,等我给你一切,不要再想从前那些事了……”
湛君笑了一下,“我都快死了,你竟然还不肯相信我不会留在你身边吗?”
“信你,什么不信你?”
“那你答应我的事,会办到吧?先生什么时候来看我?”
“一直在找,可是找不到,着急也没有用,今年不能陪你过生辰了,而且……父亲要对南州用兵了,我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了,你生辰肯定也不能在,不要生气,到时一定给你送礼物到家里来。”
“有什么好生气,生辰而已,我想见先生也不只是为生辰,你不是说要娶我?如今我父母兄嫂俱死,只有先生算是我的长辈了,总要同他见礼。”
“是这样了,当时你也写了信给他,说要嫁给我。”
“对啊。”
……
彼此拥抱着,温和小声说着话。
他们仿佛真的和好了。
第83章
湛君醒来时已是午后时分, 元衍不在,内室里静悄悄,她爬起来穿衣裳。穿到一半, 渔歌忽然推门而入,湛君身上本就还酸软, 这么一吓,又跌坐回榻上。
渔歌赶忙上前, 先将人扶起,帮着把剩下衣裳穿好,又拿梳子过来。
湛君坐着由她摆布,一言不发。
妆罢, 渔歌捧来菱花镜, 照出一张清艳的脸。
渔歌赞叹:“少夫人貌美绝伦,简直天上神人。”
湛君转过头, 清泠泠一双眼。
渔歌见之心头一凛, 垂首惶惶不敢再言。
湛君却忽然换了笑模样, 声音也软, “鲤儿呢?他答应了叫我见的, 如今在哪里?”
渔歌早得了吩咐, 且已从元衍处得知了鲤儿是哪个,当下笑道:“婢子方才去瞧时, 乳母正陪着小郎君玩儿, 小郎君文静, 可是又爱笑,瞧着真叫人心都化了, 少夫人先用膳食,婢子这就去唤乳母将小郎君抱来。”
“那你快去呀。”湛君催促。
“婢子先叫她们捧膳食来。”
“好啊, 我正好用着等。”湛君眼笑吟吟地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呀!”
渔歌笑着应是,出了门却纳罕,这位如今瞧着分明是柔顺极了,她却为何常有胆寒之感?究竟由何而起?
渔歌领着乳母进门时,看见美人在案后端坐,珠围翠绕,锦衣披身。
锦帐罗帷,贝阙珠宫,华彩光耀夺目,可她坐在那里,像枯枝上将化的冰雪,有一种寂灭衰亡之感。
是了,就是这样,渔歌忽地意识到了她不时的慌悸从何而来。
可是眼前人的笑意如此诚挚而恳切,双目灼灼如烧。
她像是一瞬之间活了过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旁人胡乱的揣度,可耻的污蔑。
“鲤儿何在?”湛君急声问。
“禀少夫人,小郎君已然到了。”渔歌笑道,侧身让出路,乳娘垂首抱着孩子缓步上前。
乳娘躬身行礼,才要说话,眼前忽然出现了削葱似的一双手,而后手臂觉到一阵拉扯之力,她下意识地收紧。
“给我!”见乳娘不松手,湛君声色俱厉,“快给我!”
渔歌愣了一下后急忙上前,两手托住乳娘怀中孩儿,慌声道:“少夫人快松手!”
鲤儿大哭起来,湛君却不肯松,面上隐有狠色。
“莲娘你还不松手!”
莲娘瑟缩了一下,为难地看了一眼渔歌,慢慢缩回了手,却仍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湛君把鲤儿搂在怀里,晃着手臂企图安抚他,可是毫无用处,鲤儿哭得愈发厉害了。
可怜的孩子,哪怕大哭,都透着股孱弱。
湛君心痛如割,贴着鲤儿的脸哭了起来。
渔歌在一旁劝:“少夫人还是先将小郎君给莲娘哄吧,这么一直哭着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