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摊开两条修长的手臂,“所以,来讨好我吧,云澈,”引诱一样的语气,“要什么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东西!”湛君气急了大叫。
“对啊,你不要。”元衍不以为意,“我给你的东西你向来不要。”接着话锋一转,“可是没有我,你要怎么办呢?姜先生今年多少岁?一餐食得几碗饭?”
“你!”
他话里的恶意多到几乎满泛,湛君气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这辈子眼见着是没什么长进了,既然你一定要依存旁人而活,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好的。”
“你讲我逼迫你,我觉得冤屈,是你一直逼迫我才是,如果你不想着离开我的话,哪里会有那些事呢?是你逼迫着我去做逼迫你的事,明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应你的。”
湛君气到笑了,“好啊,你还我阿兄的命来,只要你能叫他活过来,随你要怎样!”
“你知道这是没可能的。”元衍气定神闲,“那是神佛才能做到的事,你讲些人力可及的,我必然叫你满意。你既认定了你阿兄的死是我所为,无论我讲什么都不信,那你更该留在我身边,从我身上得到好处,这才是讨债。”
湛君只是冷笑。
她现在是明白了,原是她错想,他根本一点也没变,什么温和沉静,全是假相,拿来迷惑人的罢了。
同他是讲不清楚道理的。
“叫了阿凌来,问他要跟谁……”
元凌忽然大笑着撞开了门。
他先前只是哭,湛君还没见过他笑过,且又笑得的这样开心,她话其实还未讲完,但此情此景,她怎忍心再讲?因此不说,脸上带了浅笑,下榻快步朝门口两个孩童走去。
元凌是坐在木马上被鲤儿推进来的。
木马是姜掩闲来无事时所造,做来是给鲤儿做生辰礼的,很是耗费了一番心血。鲤儿宝贝得很,湛君牵着陪他玩了几次,他便坚决不肯再坐,却常常自己扯着绳慢悠悠地拉着走。湛君问他这样是为什么,他就讲是因为他太喜欢这个礼物了,很害怕它坏掉,所以只是牵着走一走就可以了。乖到简直叫人心疼。湛君心怀愧疚地告诉他坏了可以修,若是修不好就叫阿公再做一个给他。他摇头拒绝,说他知道阿公是很忙的,然后就继续牵着他的马自得其乐。
眼下元凌却坐在他心爱的玩具上玩得满头大汗。
湛君是鲤儿最亲近的人,两个人总待在一处,甚至教鲤儿读书习字这种事也是湛君在做。鲤儿是很听话的,湛君要他做的事,他总是非常努力,仿佛做不好就是对姑母天大的辜负。这样懂事的小孩子,只是看着他便足以使湛君觉得满足。
可是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失神。
鲤儿早慧,又天生的心思细腻,同时又对姑母有着绝对的关注,察觉到姑母的异状后,他留了心,先是自己想,可是哪里能想得明白?他太担心姑母了,于是就去问。
湛君本不想答的,耐不住鲤儿一直追着问,而且她心里那样多的苦涩。
所以鲤儿最终还是知道了。
原来他是有一个弟弟的。
弟弟没跟他们在一处,姑姑很想他。
可怜的姑姑,可怜的弟弟。
后来“弟弟”两个字时常出现在鲤儿口中,姜掩听到了,狠狠训斥了他一通,并勒令他以后再不许提。
阿公不高兴的原因,鲤儿始终想不明白,但阿公既然不高兴了,他就不会再说,可是还是会私下偷偷和姑母讲,于是思念弟弟成了他和姑母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鲤儿对元凌好,全然是为了湛君。
湛君不由得想,这两个孩子,她其实全有亏负。
她不该在鲤儿面前提起元凌的。
鲤儿是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
湛君爱怜地摸了摸鲤儿的脸,鲤儿笑起来,瞧着乖巧又可爱。
元凌却心生不满,因为母亲竟然不是先摸他。
于是湛君替他擦汗的时候,他愤愤咬起了嘴唇,脸上的表情也很是不快。
湛君有些诧异,问他:“怎么了呀?”
元凌垂下眼,轻轻哼了一声。
元衍这时也走了过来,对元凌道:“鹓雏,我们明日得走,莫忘了好好同你母亲作别。”
元凌猛地抬头,满脸错愕地看着他的父亲。
鲤儿也有些愣,“怎么就要走呢?”
“因为我与你姑母不同路。”元衍笑着说,“大家只好在明日分道扬镳。”
湛君来不及回头瞪他,慌忙把眼里已然泛起水光的元凌抱进怀里,“阿凌跟着我好不好?咱们往后就不分开了!母亲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我带你去找阿公,阿公你还没见过呢。”
“阿公……”
湛君忙点头,“对啊!阿公是我的先生,他……”
“什么阿公!我不要!他根本不喜欢我!当初就是他不叫你要我!”元凌大喊,“我说我不要和你分开,你就叫我同父亲分开吗?我为什么要和父亲分开!你就是骗我!你还是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