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落回过头看到云夫人,收起脸上的表情,低头道:“母亲……”
云夫人冷眼望着眼前的云落落,府中那些姨娘生的庶女里面,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云落落,天生一张狐媚子脸,将她明珠一样的茜儿都比了下去。本以为将她嫁给吴家那个病秧子之后就可以永绝后患,没曾想,这小贱人竟然在暗地里攀上了淮安侯府的高枝,让她的计划全都落了空。
淮安侯世子为了娶云落落可谓是下了血本了,光是聘礼都送了八十箱,看得直教云夫人眼红。云夫人心中不由暗想,若是嫁给淮安侯世子的人是她的茜儿该有多好,这样她出门都可以挺直腰板,可惜淮安侯世子偏偏看中的是这个小狐狸精,云夫人出门都觉得脸上无光,害怕其他夫人们将茜儿的婚事跟云落落的婚事相比。
因着淮安侯世子求娶这件事,连平时对云落落不闻不问的云老爷都对云落落另眼相看起来,特意嘱咐云夫人帮云落落去皇城里最有名的翠珠坊裁嫁衣选头面。
云夫人神色不悦道:“老爷让我带你去翠珠坊裁嫁衣,且随我一道出门吧。”
“母亲,不用了。”
“为何不用?”
云落落道:“我方才已经跟世子爷当面退了亲,这婚事就此作罢。”
云夫人一怔:“是不是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世子爷?所以才会让他提出退亲?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赶紧去向世子爷赔罪道歉?”
说罢云夫人就要推着云落落去道歉。
云落落摇头:“不是他提的,是我提的退亲,还请母亲将聘礼退还给他。”
云夫人气结道:“你竟然敢向淮安侯府提退亲?!我看你怕是活腻了吧!”
云夫人害怕云落落比云茜嫁得好,但也害怕云落落嫁得太差,会连累到云府一家人,没想到云落落竟然会直接退亲。云夫人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要去掐云落落,却被云落落身姿灵巧地躲开了。
云落落低垂着眉眼,神色冰冷。
她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只有五岁任人欺凌的小孩子了,云夫人伤害不到她。
夏天太阳下山得晚,云父散值回来后得知云落落退了亲,专门过来找她谈话:“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说退亲就退亲?那淮安侯世子是高门贵第,你为何要跟他退亲?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云落落低垂着头:“齐大非偶,女儿不想嫁给他,也不喜欢他……”
云父问:“若是世子蓄意报复呢?”
云落落心寒道:“他敢?”
云父道:“这就是孩子话,你都跟他退亲了,还管他敢不敢?”
云落落没有说话。
云父不悦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你跟世子的婚事,若是贸然作罢,将来少不了有你的苦果子吃。明日为父带着你亲自登门道歉,退亲一事你莫要再跟世子提了。”
云落落心中明白,云父这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打定主意不允许她退亲了。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就算她不想嫁,也会被逼着嫁过去。
翌日是朝廷休沐的日子。
一大清早,云父就领着云落落登门拜访侯府,向淮安侯说明来意后,淮安侯这才知道云落落退了亲:“我就说昨日林幽怎么看着不对劲,原来是被退亲了。这小子这么多年从未遭遇过挫折,如今碰到了落丫头,也算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淮安侯性格豪迈,前世云落落嫁到侯府之后,淮安侯待她如同亲女一般。
虽然云落落恨林幽,但她却无法去恨淮安侯,相反,她觉得淮安侯很亲切,甚至比云父更加像是一个父亲。
云父赔罪道:“我家丫头年纪尚轻,没个定性,做事太欠考虑,还请侯爷不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婚事您……”
淮安侯道:“这婚事自然还是要看落丫头和林幽那小子的意思,若是他们两个小孩不乐意,咱们这些大人也不能跟着瞎操心,云大人说是吗?”
云父躬身道:“全凭侯爷做主。”
淮安侯看向云落落:“林幽那小子今日一天都闷在院子里没有出门,落丫头去跟他说会儿话,看这婚事还算不算数。”
“是,侯爷。”
云落落从前院走到后院,院子里草木错落有致,比云府里的园林更加气派。
一路上,云落落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人,究竟是从未得到更痛苦?
还是得到后再失去更痛苦?
云落落的答案是:得到后再失去更痛苦。
她走到林幽门前,推开了紧掩的门,屋子里酒气熏天,地上全都是酒坛,熏得云落落用纤手捂住了鼻子。
昨天看他走得那么干脆。
还以为他对她用情不深呢。
没想到滴酒不沾的林幽竟然为了她学会了酗酒买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云落落蹙眉抬脚走了进去。
清晨的熹微,透过单薄的纸纱窗,照进了昏暗沉闷的屋子里。
云落落往地上看了过去。
见林幽衣衫凌乱,神色憔悴地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鞋子也没有穿。
他双眸紧闭,似乎还在睡觉。
少年的双手牢牢抱着怀里的酒坛子,满头的墨发散落在地,随意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