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声音冰冷幽寒。
如同来自无间炼狱的恶鬼。
峻厉得没有一丝感情。
张御医吓得薄衫全都湿透了,寒气透骨,冷汗浸背,他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地上:“微臣谨遵圣命……”
一旁的高公公也俯首跪地。
张御医跟高公公很快离开暮月宫。
两人出殿后,望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恐惧。
他们今夜总算是活下来了。
夜风拂过海棠树梢,发出细碎稀疏的声响,殿外传来春蝉的低鸣。
云落落跪在陆离的身边,流着眼泪不停地道歉:“对不起。”
帝王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要哭?”
陆离冰冷的声音里带着讽刺:“公主不是说要取走朕的性命吗?听到御医说朕会当场毙命,公主觉得痛快吗?”
云落落脸色苍白地摇头。
“对不起……”
陆离冰冷猩红的眼眸盯着她。
“那为何要自残?”
比起云落落想要杀他,陆离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想要在他的面前自残。
陆离缓缓攥紧苍白的手指,漆黑的眸望着她,眼尾泛起了隐忍的湿红。
“公主就这般不愿嫁给朕吗?”
察觉到他语气的愤懑,云落落眼睫轻颤:“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自残……”
“那是因为什么?”
云落落轻咬着红唇,不敢将真实原因宣之于口,只能含泪不断道歉。
“对不起……”
她有必须要完成的心碎任务。
不然她就会被抹杀。
她其实也不想伤害陆离。
陆离看到云落落不断落泪的脸,眉心越皱越紧,他寒着一张俊脸,声音变得阴鸷嗜血:“如果公主再敢伤害自己一根毫毛,朕就要整座皇宫都来为公主陪葬,公主听明白了吗……”
帝王冰冷嗜血的声音里带着威胁。
云落落吓得浓睫一颤。
“听、听明白了。”
“过来。”
云落落闻言,凑了过去。
帝王伸手解开了她的披风衣带,将披风扔到了地上,皱眉道:“以后不管见任何人,都要把披风穿在身上。”
差点就让那两只蝼蚁看到了湿漉漉的公主,幸好他逼着她去穿了披风。
云落落点头:“好……”
“头发还要不要擦?”
云落落没想到陆离都这样了,还记挂着她的头发:“头发已经干了。”
“过来睡觉。”
“是,陛下……”
云落落被陆离抱在怀里,担心会碰到他的伤口,处处小心,但陆离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死死地将她箍在他怀里。
若非陆离的脸色疼得苍白如纸,云落落都快要以为他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闷声道歉:“真的对不起……”
陆离声音冰寒道:“朕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
云落落吓得不敢说话了。
在帝王冰冷的怀里,云落落怀着愧疚的心情,缓缓地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人在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脸上那些尚未干涸的泪痕。
“公主怎么这么爱哭呢?”
.
两人过上了喝药换药的生活。
云落落每日都要喝补气养血的药,陆离每日要喝化瘀血的药。
暮月宫里弥漫着一股苦药香。
为了赎罪,云落落将御医的活揽到自己身上,她帮陆离更换纱布,涂抹伤药,重新包扎伤口,尽可能地向他赎罪。
看到陆离莹白如玉的胸膛上裂开这样一道伤口,云落落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想补偿陆离。
她想讨陆离的欢心。
面对陆离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一种罪恶感,她想要向陆离忏悔。
无论用什么方式。
一个半月后,约莫是有主角光环,陆离的伤口很快就愈合起来。
那夜月色朦胧,春蝉起伏。
云落落躺在陆离怀里时,突然伸出莹白纤细的手臂,攀住他宽阔的双肩,双颊嫣红,仰头亲了他的唇一下。
陆离皱眉:“公主在做什么?”
云落落抬起一双含羞带怯的水眸。
纤浓的眼睫不住地轻颤。
“我想侍寝。”
陆离神色冷淡地望着她。
见他没有反应,云落落嫣红的脸颊火烧一般难堪,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但陆离却仿佛对她毫无兴致。
云落落轻咬着红唇,不想放弃。
眸底逐渐漫开了水雾。
她强忍着心中的羞怯和紧张。
纤白细嫩的手指一路滑到了他的寝衣之下。
蓦地,云落落澄莹秀澈的杏眸里,划过了一丝茫然和慌乱……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陆离。
陆离清冷漂亮的俊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霜雪,也像是淋过了一场春雨。
“公主不是问过朕,朕当年将什么东西,埋在了罪人树下吗?”
帝王的声音冰冷幽凉,像是冬夜里刮过雪林的冷风,冰得让人心生恐惧。
陆离抬起纤长浓黑的鸦睫。
安静地注视着云落落。
那双漆黑幽暗的凤眸,比无尽的永夜还要晦暗,比万丈深渊还要深邃……
“罪人树下埋着朕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