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低着头:“那是朕在说气话。”
“可是海棠树的确是断肠树。”
陆离抬起漆黑的墨眸,皱眉望她:“但是海棠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它叫相思树。朕把你的尸骨埋在海棠树下,是因为朕这些年来,一直在思念你。”
云落落脸上一怔:“真的吗?”
陆离低头,亲了亲她眼睫上的泪珠:“不论公主多么骄纵任性,多么爱践踏朕的真心,朕从未有一刻恨过公主。”
云落落红着眼:“可是当年我跟你在公主府吵架后,你扔下我叛府了。我没有赶你走,你却抛下我了。当时你一定很恨我,所以才会一年都没有音讯。”
陆离道:“朕没有恨你,不然朕离开前也不会专门求师父暗中保护你。”
云落落一愣:“你派师父保护我?”
陆离似乎有些难为情,挪开了那张清冷俊秀的脸庞:“朕跟师父约定好,让他在暗中保护你一年。一年后,朕会以新的身份回来,让你再也不敢瞧不起朕。”
原来他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地保护她。
云落落突然想起当年的中秋宫宴,她攥住陆离的衣角,迟疑地问:“那年中秋节宫宴,你在灯市上突然穿起了玄衣,是不是也是为了混进宫里保护我?”
陆离点头,垂眸望她:“那日朕问你要不要朕去陪你,可你说不用朕陪。朕不敢忤逆你,但又担心你会在宫宴上出意外,所以朕穿着夜行衣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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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无比庆幸,中秋宫宴那日,他换上了玄衣,跟着云落落进了宫。
他将漆黑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远远地守望着心中的皎月。
他看到那枚皎月在宴上无措的样子。
云落落的父兄望向云落落的眼神令陆离心中觉得不快,他想将他们的眼睛全都挖下来喂狗,但却又担心云落落会不高兴,所以只能用几片花瓣击昏他们。
后来云落落登上了青帷马车出宫。
陆离跟在她的马车后面,一路护送她来到灯市,担心被她发现他擅作主张,所以他买了一张白狐面具戴在脸上。
她仍旧发现了他的身影。
但她走过来,却喊了另外一个名字。
“阿曜……”
他费尽心机保护她。
得来的却是一个令他心碎的消息。
她不许他提阿曜的名字。
陆离心中卑微地想,不提也罢,只要公主愿意对他好,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要公主愿意继续爱他……
可是公主却再次将他当做了阿曜,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是阿曜的替身。
陆离心中的嫉恨怎么压都压不住。
所以他才会出声质问公主。
没想到,公主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他露出那般讽刺高傲的神情。原来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面首……
怒火都快要将他浑身的血液烧干了。
所以后来陆离才会叛出公主府。
临走前,陆离去竹林里求隐居在此的师父,求他去保护云落落一年。
师父问:“既然这般舍不得公主,害怕她受到伤害,为何还要离开呢?”
“因为我不想让她永远瞧不起。”
“你想让她高看你?”
陆离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想让她不要轻视我。”
“有分别吗?”
“有分别。”
后来,他在战场上不要命地杀敌,就是为了能够以更好的面貌,重新出现在公主面前,让她再也不敢瞧不起他。
他的确做到了。
公主再也不敢用轻视的目光看他。
他终于用这把名为皇权的剪刀,剪去了公主身上名为骄纵的病枝。他像养一棵名贵的海棠树,将公主养在了公主府的旧土中,他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她,依旧让侍从们称呼她为公主,给她尊严和地位。
但他却没有想到,公主失去那根名为骄纵的病枝后,竟会要了公主的命。
他亲眼看到她跪在刘灵娥的脚下。
陆离目眦尽裂,撕心裂肺。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为什么要跪那只蝼蚁?
陆离隐隐察觉到,公主突然变得如此病弱,是因为那根被剪掉的病枝。
所以陆离决定发起宫变,他要让公主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他想将那根剪掉的病枝重新还给她。
她可以当公主,也可以当皇后,甚至可以当女帝,只要她想要,他可以把全世界都送到她的脚下,任她骄纵驰骋。
但公主却总是那样杀得他措手不及。
公主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看到了她眼底掩藏的恨意。
从此,他从青云之巅跌进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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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公主纤美动人的脸上却沾满了泪痕,她哭得梨花带雨。
她哭着告诉他,她不想让他恨她。
原来公主也害怕他的恨意吗?
原来公主也在乎他吗?
陆离低头哄了怀里的公主很久,终于将公主哄得睡着了,但陆离却盯着公主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看了很久……
他的公主究竟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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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云落落发现御花园衰败枯黄的草木,逐渐变得葳蕤繁茂起来,原本干枯的花树上也渐渐开满了花,清风拂来,都能闻到满园飘来清幽馥郁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