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生活永远这样美好地继续,不要停息。
我们之所以会戴上面具……
一则是因为恐惧,二则是想要生活继续。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苏酥酥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极端的自厌情绪。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坏事。
她戴着活泼可爱的小天使面具,却在对苏爸爸和苏妈妈做着极为可怕恐怖的事情。
她明明是被抱养的孩子,却在阻拦苏爸爸和苏妈妈生自己小孩的机会。
她一点都不活泼,一点都不可爱。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罪恶肮脏的血液。
她在谋杀苏爸爸和苏妈妈尚未成型的小孩。
苏酥酥非常害怕苏爸爸和苏妈妈有一天会揭穿她的面具,他们会知道他们一直疼爱的小天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她在利用他们的善良伤害他们。
苏酥酥害怕地睡不着,担心黑暗会吞噬掉自己,每天晚上都要点着一盏小小的月亮船睡眠灯,才敢闭上眼睛睡觉,她害怕自己半夜醒来是一片黑暗,让她看不到希望。
苏酥酥梦到小时候那个掐住自己脖子的怪物,他张开血盆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怪物最后却变成了苏酥酥的脸,苏酥酥从梦里吓得哭醒过来。
她不想做杀人犯的小孩,她不想传承怪物的血液,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苏爸爸和苏妈妈对苏酥酥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苏酥酥在他们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苏妈妈都只是以为苏酥酥是在向他们撒娇而已。
《农夫与蛇》的故事,苏酥酥看一次哭一次。
苏妈妈以为苏酥酥是在哭那个死去的农夫,抱着苏酥酥安慰她说:“酥酥别哭呀,故事都是假的,农夫伯伯没有死,他不会死的,别哭了,酥酥……”苏妈妈甚至和苏爸爸说,“我们家酥酥太善良了,看农夫与蛇,农夫死掉了,酥酥就把自己哭成了泪人。”
但只有苏酥酥自己知道,她是在哭那条毒蛇。
那条毒蛇怎么会这么坏呢,农夫好心好意把快要死掉的它捡回去,它却反口咬死了善良的农夫。
那条毒蛇太坏了。
苏酥酥不想做这样坏的毒蛇。
苏爸爸和苏妈妈对苏酥酥太好了,这种毫无保留的情感重压压得苏酥酥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酥酥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她不配做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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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酥酥在宴会上看到了那个清冷如玉挺拔如竹的少年。
他也是被领养的小孩。
苏酥酥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同类。
他们都是被领养的小孩……那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表里不一,不安而又……恶毒呢?
苏酥酥迫切地想要从少年的身上获得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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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眼看到少年将小白猫踢到了湖泊里。
苏酥酥的心脏砰砰乱跳。
她放任自己,恶毒地想:被我逮到了哦,你虐猫。
可是下一秒,少年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湖泊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那晶莹的水花溅到了苏酥酥微微有些发黑的心尖上。
令她的心尖都颤了起来。
仿佛那个跳进湖泊里救小猫的孩子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她一样。
他不想伤害那只小猫的,他只是不小心,没有忍住,踢开了它,却让它掉进湖泊里而已。
她也不想伤害苏爸爸和苏妈妈的,她只是太害怕,害怕他们有了新的小孩就不要她而已。
他一点都不坏,甚至非常善良。
她也一点都不坏,只比他坏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他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被领养的好孩子。
从那一天起,苏酥酥的心口上,就刻下了钟笙这个名字。
如果那天钟笙没有跳下湖泊救起那只小白猫,或许苏酥酥就真的会放任自己黑化掉,如同那只沉入湖底的小猫,也将自己的良善彻底沉没在那个湖底。
钟笙是她心目中唯一的神圣,因为他救起了小猫,也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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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点的时候,苏酥酥学会了如何使用电脑。
她从苏爸爸苏妈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是在哪所医院出生的,双手敲击键盘,在网络上搜索那起医院杀人事件,事件的报导很少,只有寥寥数语,苏酥酥却知道了她父亲的名字,和那个被害医生的名字……她对父亲的名字没有多大的感触,却牢牢记住了那个医生的名字。
郁泽。
报导最后说,事发之后,郁泽亲属赶到现场,他的儿子甚至刚刚满月,郁泽来不及赶回去参加儿子的满月宴,就被死神夺去了性命。
苏酥酥的眼角有些酸涩,难受地关上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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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酥酥升学上初中,认识到很多新的同学。
有一个新同学让她非常在意,因为那个孩子,他姓郁。
郁这个姓氏真的非常少见,苏酥酥甚至在知道郁泽这个名字之前,从未在任何信息渠道上听说过这个姓氏,所以当郁林站起来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苏酥酥整个人都愣住了。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恬然,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看起来非常的纤瘦。
弱不禁风的样子。
苏酥酥看得有些出神。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班主任按照入学成绩分配座位,苏酥酥和郁林成为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