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跟在她身后进入整个太极宫,片场打出来的夕阳把她影子拉得极长,在监视器里看,一个长长的镜头跟着顺移进去,先是从池眠身后进入城门,又在狭窄的城门里窥见太极宫的宫体和殿前广场。
光是镜头就充满了美感,尤其是池眠是舞蹈出身,仪态在镜头里显得十分端正,美感十足。
吴妙涵看懵了一瞬,她转头问严可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有感染力?”
严可瑜点头。
岂止是有感染力,这个镜头一出,她在一瞬间倒真的有穿越古今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但这是导演的镜头调度,后续还得看池眠的表演。
这场戏的层次感要求很高,需要同时演出释怀和拥抱新的希望,除此之外,还得演出对玄宗的失望,以及她心里对帝王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严可瑜跟吴妙涵还真是为池眠捏了一把汗。
镜头跟着池眠进了太极宫之后,池眠饰演的李耘之在宫殿门口等待玄宗传召。等待的时候有风穿过片场,带动太极宫门口的纱帘随风摆动。
现实生活吹来的风,吹到了剧里,现实与一些虚幻创作空间在这一刻得到了瞬间的交汇。
李耘之转头看着太极宫外,厚重的高墙阻挡了她看向外界的眼神,她只能凭空想象,这堵高墙外,有正在等着她出去的韦置,有千千万的大唐子民,有繁华的长安坊市,每一个都比空寂冰冷的太极宫让她向往。
她又回头看了眼太极宫,眼神里泛起波光,却又无比清明。
这个眼神变化层次感明显,当摄像机推到她面前去拍下特写的时候,吴妙涵跟严可瑜都狠狠松了口气。
太极宫的宫殿门被推开,身着皂色衣服的龙套太监半躬着身体从里面出门,在李耘之面前低头。
“殿下,陛下传召。”
李耘之走进大殿。道具的布置下,太极宫内的灯火正好,既不会过于现代,又不失于明亮,让人能快速代入戏中。
李耘之微微行礼,“三哥。”
巫祁阳饰演的玄宗端坐高台,他静静看着底下站着的女孩,眼神不辩喜怒。
这一刻戏中的玄宗跟现实中的巫祁阳倒是空前合一。
他轻轻笑了一声,“阿耘,想好了吗?”
池眠站直身体,垂眸看着地面。道具搭的地面没清理干净,残留了一块口香糖之类的东西,要是镜头拍进去肯定会穿帮。池眠脚步轻移,裙子下摆刚好盖住地面。
她神思拉回来,“想好了,既然三哥属意韦氏,想来三哥肯定有你的安排,我听三哥的。”
玄宗这回笑容更深,“你能同意最好不过,你与阿置本就从小一起长大,能有阿置照顾你,我也很是放心。”
李耘之笑而不答。她的眼神里有一些淡淡的失望,极短,很快又被遮掩过去。
玄宗又说:“嫁了人之后就要收起从前在宫里的任性脾气,安心相夫教子,其他都与你无关。闲暇时候进宫来陪三哥说说话。”
李耘之低头,“是。”
在导演的要求下,巫祁阳跟池眠的位置分处高低,力求她看不清玄宗的脸,而且营造出一种帝王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镜头里只能看见玄宗侧脸,镜头很快平移过去,看见了玄宗幽深眼眸。
玄宗想说些什么,但是隔阂早已在二人之间横亘开来,他却半句说不出口。尤其是当他夺了李耘之的权,却又让她下嫁韦氏,替他安抚韦氏之后。
所以最终,玄宗只是挥手让她离开。
李耘之临转身前,他凝视着李耘之,开口喊停了她,“阿耘,不许你留在边境让你嫁人,你恨三哥吗?”
整部剧的剧情安排里,李耘之这条是极重要的一条支线。李耘之在跟薛令仪决裂之后,学了自己的祖辈平阳长公主,跟着韦置男装进了军营,但是终玄宗一朝都不可能允许女人接触朝政和兵权,所以李耘之被折断翅膀,从军营离开,回来嫁给了韦置。
所以玄宗说的恨来自三重,一重是从军营离开,一重是他跟薛令仪对李耘之的共同欺骗,再一重就是强逼李耘之嫁给韦置。
镜头里李耘之似乎是有点惊讶,她眼睛微眯,眼神快速闪过讶然,却很快消失。
她摇摇头,“三哥是帝王,阿耘不敢有怨。”
玄宗问:“不敢还是不怨?”
李耘之道:“是不敢还是不怨都不重要,最终都是没有怨恨。”
玄宗道:“罢了,朕既是帝王,帝王需护佑子民,阿耘也是大唐子民,无论你是否怨恨朕,朕自然都会护佑于你。”
李耘之却突然笑了,“多谢陛下。阿耘也要恭喜三哥,薛令仪远走惠妃身死,恭喜三哥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跪下来,双手平铺,长长行了个大礼,“阿耘谢陛下隆恩,愿陛下日后记得今日所言,真正给大唐子民以护佑,让天下所有子民都能安居乐业。”
这声陛下,喊断了兄妹所有过往。也喊断了过去那个天真单纯,但又崭露野心的大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