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玉突然就哑声了。他坐在那里,十分茫然,最后只能拿期待的眼神看着赵阿牛,希望从他的口中听到他是冤枉的。
半晌后,赵阿牛终于开口了。
“科考舞弊案,是一桩阴谋。”赵阿牛道。
李修玉的心彻底沉下去,人坐在那里,灵魂却像丢了。
“那是一桩针对十王爷的阴谋。李淑,林敏学,陶三景,他们一起设了一个局,将科考舞弊的罪名推到十王爷的身上。十王爷在朝堂中素有贤王的美名,深受爱戴,但是却因为这件事而染上了污名。”赵阿牛道。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一道先帝遗诏,传位于十王爷。”赵阿牛道。
赵阿牛这话一出,其余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虽然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便都可以知道。
能设下这么一个大局,调动这么多人,将科考舞弊的罪名推到十王爷的身上,也只有上位者才能做到。
“陶三景一派胡言,李淑还确证了他的说法。”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李淑因愧疚而自杀了。
李淑是个十分良善的人,他因为某些原因作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所以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愧疚中。
“我去见了李淑,李淑心中愧疚,所以便选择了自杀。”赵阿牛道。
姚菀突然明白,十五年前,自己的父亲为何要辞官归隐了。
十王爷贤能,得百姓推崇,若是没有这封遗诏,那便是良臣,但是有了这封遗诏,这封遗诏便成了他的催命符。
她阿爹已经感觉到当时的风起云涌,整个朝堂一起,要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将十王爷变成乱臣贼子。所以,她阿爹选择退隐。
“十王爷隐约感觉到了危险。其余四个王爷想要谋反的时候,十王爷是不赞同的,但是他根本别无选择。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被归为乱臣贼子。”
“叠龙营护送十王爷一家逃离。叠龙营对十王爷忠心耿耿,但是却出了明演这个叛徒。若非他,十王爷的一家不会死于屠刀之下。”
“他将忠心耿耿的十王爷逼成了乱臣贼子,还将他凌迟处死……”
赵阿牛说到这里,眼睛里爆发出浓烈的仇恨,他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面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格外可怕。
卫谚和李修玉与赵阿牛的相识时间最长,在他们的印象中,赵阿牛是个沉默寡言、踏实可靠的形象,从未有过这么满身戾气的时候。
“李淑和林敏学其实是忘年交。李淑才学出众,林敏学惜才,李淑之死,对林敏学打击颇大。我以李淑笔迹引林敏学上了兴善寺,在十殿阎罗面前对他的罪恶进行了审判。”
“至于明家和陶三景,你们都猜到了。”
“杀死陶三景的人是谁?”姚菀道。
那一日,他们守在陶三景的门外,撞门而入,赵阿牛见没事后便离去,而凶手则一直留在房中。所以杀死陶三景的不是赵阿牛,而是有帮凶。
赵阿牛便不再说话了。
之后,无论他们再怎么问,赵阿牛都不再开口说任何话。
赵阿牛下狱,被关在了大理寺的地牢中。
卫谚进宫,将案情向皇帝陈述了。
皇帝接近五旬的年纪了,或许是因为朝政劳心,两鬓的头发都已经斑白了,脸色发白,眼角的细纹很明显,从轮廓能依稀分辨年轻时的俊朗。他穿着常服,但是威压尤在。
卫谚汇报的内容集中在案件的分析,对于凶手的身份及杀人动机都只进行了简单的陈述,十五年前科考舞弊案及宫变更是很少提及。
有些事并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
卫谚不说,皇帝其实都知道。
卫谚说完后,皇帝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皇帝的咳嗽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朕没想到,十弟的孩子还活着。他纵然做出那样的事,他的孩子始终是皇族血脉。”皇帝道。
“但是,这个孩子却杀死了朕的丞相、太傅、将军、太常寺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道:“朕想见见这个孩子。你这孩子,这次又立了大功,必有重赏。”
卫谚道:“臣谢主隆恩。”
卫谚退下去后,皇帝的脸色也冷了下去,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大理寺的地牢,阴森而潮湿。
赵阿牛在里面坐着,他盘腿,眼神不知落在哪里。
李修玉在牢外坐着,脑袋靠在柱子上,发着呆。
李修玉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阿牛,你想不想逃出去?”
赵阿牛看向他,冰冷的眼神有了一丝暖意:“逃不掉的。”
“阿牛,你怎么这么傻?再过几年,他们自己就死了,你干嘛要杀他们?他们的命哪里比得上你的命?”李修玉道。
赵阿牛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或许只有他觉得自己的命比那些人的命重要了。
“修玉。”赵阿牛叫了一声。
李修玉看向他。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得你好像照顾过我似的。”李修玉的眼眶红了,“我才不要你关心!”
姚菀来看赵阿牛。
她和赵阿牛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阿牛踏实可靠,姚菀早就将他当作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