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还在审视,男人伸出手,率先介绍自己:“我叫李追,北京人。”
“前两天在网上看你投简历,对你挺感兴趣。”
钟离伸手同他短暂握了一下,他手指温凉、粗糙,指腹有老茧,应该会乐器。
吉他还是?
李追看出钟离的想法,直截了当解释:“我弹贝斯,专业是学美术,中国画。”
钟离抬抬眼皮,轻描淡写评价:“跨度挺大。”
看样子,墙上的荷花和这机构的装修应该也是他亲手操刀设计的。
李追耸耸肩,满不在乎笑了下,再次将话题落在钟离头上:“我在网上听过你的原唱,编曲不错,词也挺好。怎么突然来这小城市?”
钟离丝毫不意外他认出她。
她简历上有写她的原创,只要有心,搜一下就知道她有没有撒谎。
不过她没拿乐队的作品,写的是她很多年前的原作,那首歌发在了一小众音乐平台,经纪人不太认可这首歌,所以并没有被收录到乐队演唱单里,钟离也从来没有再唱过。
男人也不跟钟离绕弯子,直接跟她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明天就能上班?”
钟离最近没什么事儿,想了想,点头:“能。”
男人笑了下,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协议递给钟离:“那行。这是你的合同,你看看,要觉得合适就签。”
“我这里刚开业没多久,没什么学生,也没什么老师。所以你除了教学还得帮忙学生,年龄没限制,只要你教得了,都收。”
“……”
“招聘信息上每个月工资8000,五险一金,每□□九晚五,准时打卡上下班,月休八天。请假什么的只要理由合适,你能找人替班,随时可以。不过一个月最多三回。”
男人想了想,到此为止:“差不多就这么多了,你有什么补充?”
钟离没什么意见,闻言摇摇头,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合同,翻了几页,签了字。
李追见她看都没怎么看就签字,忍不住挑眉:“这么放心?不怕我跟你玩阴阳合同?”
钟离将笔丢回笔筒,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开腔:“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你骗的。”
“况且,你不是这样的人。”
李追抬抬下巴,貌似好奇地询问:“何以见得?”
钟离低垂眉眼,慢吞吞吐出两个字:“直觉。”
所谓的直觉是指,她被骗她认栽。
只能说她识人不清,怪不得别人。
李追看清钟离脸上的深意,噗呲一声笑出来,心情说不出的愉快:“得,白唬你了。那合同我昨晚抽空找网上随便写的,确实没什么法律效力。”
“你要想干就干,不想干说一声就行。”
“我简单给你介绍介绍机构目前的情况?”
钟离抬眼没什么意外地看一眼李追,见他满身松弛,神情说不出的自在、舒服,点了下头。
李追领着她在每间隔间转了一圈,每间都有不同的作用,除了他的休息间,还有三间,一间是钢琴房,一间是吉他房和架子鼓房,还有一间是练古筝的。
外面的大厅是合练用的,大厅摆了张沙发和茶几,供客人和平时休息。
墙上挂的崭新的吉他、尤克里里除了装饰还有对外售出。
机构目前一共六个学生,四个学吉他,一个学架子鼓,还有一个学钢琴,这六个如今都是李追一个人负责。
活儿太多,李追一个人忙不过来,最近在大量招老师。
不巧的是,招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
所以除了李追这个老板,目前钟离是机构唯一的老师。
钟离听完李追的介绍,忍不住怀疑,他这培训机构后面会不会开垮。
她怎么看怎么像富家子弟为了躲避大城市的繁华,跑到小县城随便找个事儿躲躲清闲?
至于这店能不能活,赚不赚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事实证明,钟离的猜测很快应验。
“你为什么来容城?”
李追嗨了声,耸肩,轻描淡写解释:“这事儿说来话长,你以后就知道了。”
钟离:“……”
许久后,钟离确实从李追嘴里听到了这个故事。
「说来话长」几个字不过是他当时心绪复杂,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
直到彻底走出那个坎,他才在酒桌上跟她详细讲完他抛弃全身家当跑一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生活的全部细节。
钟离将这段往事总结成两句话:
「李追上大学遇到个小镇姑娘,两人一见如故,很快陷入爱河,结果却因李追身份特殊,被父母棒打鸳鸯。」
「大学念到一半,李追被迫出国念书,学成归来还是不死心,孤身跑到女孩的故乡想要重归于好,谁知女孩另嫁他人,已经有了小孩,李追心灰意冷,留在女孩的故乡开了店。」
这故事听起来俗套又没意思,可在不少人听来,觉得他有情有义,是个多情种。
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从他放弃对方,出国留学那刻开始,他就没资格挽回那段被他亲手抛弃的爱情了。
他也不是众人眼里的「痴情男」,没有再找不是因为还挚爱着姑娘,而是因为没遇到第二个令他一眼心动的人。
或者说,爱情的苦不是谁能吃的。